“哈哈哈。”前朝太子仰天大笑,眼眶里泪水不断喷涌,疯了一般。
挣扎着被五花大绑的身子站起身来,遥遥望向一直单膝下跪的十三王叔萧厉,扯开喉咙大喊道:“叔,近年来身子骨还好吧。”
萧厉握住插在身旁的银亮长枪,起身仰天大笑三声,“好着呢,每天都得吃上一条牛腿!”
萧暮语眉头一邹,刚要继续说话。衣领却被赵二狠狠一扯,拖回大军后方。
原本还一脸爽朗的萧厉见到这一幕,顿时怒发冲冠,翻身一跃,回落到马上,怒视向西凉大将军赵毅和荆襄九郡的郡主马嘉佳,大吼道:“要战便战,放了我家太子!”
西凉大将军赵毅手中缰绳一扯,身下战马踏出两步,手中方天戟对着萧厉指出,高昂吼道:“萧厉,本将军给你两条路……”
赵毅话还没说完,萧厉直接回击道:“去你姥姥的两条路,我萧厉不当那投降保身的亡国之夫,要战便战!”
赵毅眉头一邹。
青色战衣,骑着矮脚马的马嘉佳策马走出两步,言行举止并没有因为两军对垒而有半分紧促,姿态反而十分的温文尔雅,说道:“荆襄九郡马嘉佳见过王爷。”
所谓不打笑脸人,萧厉即便十分不爽这个西凉长公主,但瞧见她懂礼数的行礼,倒也不好再骂,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并不搭理。
马嘉佳并没有因为萧厉的目中无人而感到半点怒气,淡淡一笑,说道:“大将军赵毅的话有些鲁莽,但毕竟一介武夫,话语没有礼也是正常,还望王爷见谅。但给王爷的这两个选择尤为重要,关乎王爷镇守的官渡大江是否安稳,也关乎王爷和您那位太子侄的性命安危,请王爷细细听完。”
萧厉暗暗冷哼一声,但并没有出声反驳。
马嘉佳淡淡颔首,“给王爷的第一条路便是,我杀了萧暮语,西凉举国与您大炎最后一支血脉战得两败俱伤,而后眼看着傲来国,甚至周边各国入侵,无力回天。我相信无论是您,亦或是我父皇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萧厉依旧一脸暴虐,但眼中却是冷静了不少,暗暗沉思。
“至于第二条路,也不是让您投降,我知道王爷一身正气,宁死不屈。我也不想闹成鹬蚌相争的局面,所以,我父皇决定,您镇守官渡周边一十三郡,依旧称大炎,无论官号,还是政策,不受我西凉干扰,犹如自成一国,但是您不得攻打我西凉,为我西凉镇守正东门户,不能与周边诸国合作对我西凉有不利之举。”
萧厉沉吟了半响,冷声问道:“我太子呢!”
“自然压入我西凉皇城为质子。”马嘉佳毫不犹豫说道。
“不行!”萧厉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回绝。
马嘉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向您保证,萧暮语在我西凉皇城绝对安全,性命无忧,大富大贵。在我西凉皇城内,除了皇宫以外的地方自由行走,当然,不能走出皇城。”
萧厉眉宇紧凑,但也没了之前那番至死不休的模样。
马嘉佳撇了身旁的赵毅一眼,咬咬牙,说道:“王爷,我们文人有句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若非要鱼死网破,您三十万大军必败无疑。”
萧厉手中长枪紧握,手臂青筋暴露,咬牙切齿。
忽然,萧暮语在大军之后扯开脖子吼道:“叔,只要你我还在,大炎就有复国的希望!您放心,我若是能逃出皇城来找你,便跟你一路杀回去,定要大炎旗帜再次挂满大江南北!您要做的,就是在我回来之前,把咱大炎弄得兵强马壮,若是能养出百万骑兵,咱可就能骑在他西凉脖子上撒尿了!”
说完,萧暮语话锋一转,对着马马嘉佳说道:“马郡主,您可得把我看紧了,如果我逃了回来,灭了你西凉,我第一个让你给我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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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五十二年春,大炎灭亡,国诈二百一十三年。
同年六月,西凉王马腾在神机台拜天登基,建立琉璃王朝,国号称璃,迁都前朝皇宫,更名大璃皇城,皇宫换匾,称大璃宫。
大璃改前朝旧制,国内大赦天下,轻徭薄赋十年。派出使者,与境外诸国交好。
大璃皇宫内有前朝留下来的一片湖泊,名叫大明湖。湖里养有十万条锦鲤,种有荷花莲叶,此时正值夏正,荷叶正泛,清香阵阵。
此时大明湖中有一小舟,小舟的撑夫是位身着鱼鳞服,常年冷面,背后挂着柄寒霜长剑的男子。
身为长公主,同时又是荆襄九郡掌权人的马嘉佳盘坐在小舟正中央,一手捧着本春秋史籍细细观看,时而沉思,时而皱眉。另一手从身前木桶中抓起一把鱼食,随意挥洒而出,顿时,数百条红尾鲤鱼竞相跃起,溅起水花数一片,十分精美。
似乎看腻了这万鲤争食的场面,马嘉佳并没有被这美景打动,依旧盯着春秋史籍。
不过此时阳光正盛,烈日刺眼,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看得伤神,索性将书反扣到小舟上,回头看向那位面如寒霜的撑夫,问道:“赵二啊,咱那位前朝太子萧暮语最近都在干什么呢?”
剑气霜寒,一手冰寒剑气绝世无双的剑客赵二,甘愿撑船,亘古不变的冷着一张脸,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他在自家前院养了些青菜,终日打理。闲暇无事便逗邻居的小孩,时常把那小孩整哭,被小孩的母亲拿着扫帚追得满巷子乱跑,等到饭时,又厚着脸皮上邻居家蹭饭。实在没事情做了,便到家里对门的酒馆喝酒,喝完了也不付钱,每次都能准确拉到换了好几批人专门盯梢他的侍卫付酒钱。”
长公主马嘉佳赫然一笑,“这前朝太子竟活脱脱成了个地痞无赖的模样,真是岁月折人呐~”
春去秋来,转眼三年便过。天子驾崩,按礼,皇子皇孙服丧三年。
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但却立志复国当天子的萧暮语不敢丢掉前朝旧制,穿着丧服在马家封赏给他的一座院子里一呆便呆了三年。
唯一的乐趣就是跟邻居家的六岁孩童嬉戏,偶尔闷了,便出对门到对面酒馆喝上一两杯小酒,然后戏虐的拉来穿着便服,打扮成老百姓模样,专门监视他的大内侍从过来付账。
刚开始,大内侍从若是被认出一次,便会换人,但渐渐的,马家人发现,无论换了多少拨,萧暮语总能准确找出来,索性便不再换了,让一个年纪二十出头,实力不错的青年全天监视他。
这天,刚从邻居家小孩手里抢过一串糖葫芦的萧暮语,被小孩的母亲拿着扫把追了三条巷子,不过妇女自然跑不过年轻气盛的前朝太子,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扫帚狠狠扔出去,气喘吁吁的朝着萧暮语的背影吼道:“中午别回来吃饭了,我家不伺候你这爷!”
赶在二人身后的小孩扯着他母亲的衣袖,缩着脑袋,怯怯说道:“娘,他说他将来要当皇帝,还说要带着我道皇宫里的大明湖钓鱼呢,他说里边的鱼一条就有十斤重,可大了。”说着,小孩还撑起双手,努力像母亲讲述那些鱼的硕大。
小孩的母亲拍了下小孩的脑袋,很铁不成钢骂道:“去去去,你下次要是再被他这种鬼话骗去了糖葫芦,你再怎么闹也不给你买了!”
说完,妇女转身,骂骂咧咧走回家。
上个月十五刚刚满七岁,本该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性格却极为怯懦的小孩缩着脑袋,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的娘亲,又望了一眼那位早已不见踪影,大逆不道说要当皇帝的大哥哥,做鬼脸似的喷了喷舌头,小跑两步,捡起被母亲扔掉跟他一般高的扫帚,雄赳赳气昂昂的扛在肩,悠悠走回家去。
萧暮语嘴里叼着吃完糖葫芦剩下的竹签,手里把玩着一个刚从果摊李大爷不注意,顺来的李子,漫不经心的把李子扔到天上,然后再接着,周而复始。
吊儿郎当的走在大街上,偶尔跟些认识的摊贩说声“生意兴隆。”然后光明正大的顺走些许摊位上不值钱的小玩意,趾高气昂的模样,犹如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