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当今大璃的骄阳公主马嘉佳,没了婚约缠身,日子可谓是过得惬意,不必烦恼大堂之上的心机计算,也懒得搭理两个弟弟的明争暗斗。
在西凉偏隅之地立业,骨子里刻着当地彪悍民风的马家皇室,也懒得命令子女学那些深宫礼仪。
没有礼仪功课的烦恼,每日醒来的马嘉佳便让赵二辑着小舟,游荡在大明湖之上,瞧腻了万条锦鲤,便走进前朝留下来的藏书阁中,看看古今志异,看得眼睛劳累之后,便在后宫逛起每个院子后边都有的御花园。
若是萧暮语知道马嘉佳的惬意,恐怕气得牙痒痒,若不是她言而无信,自己也不至于在这离家隔着好几坊的永乐坊中到处查案。
这天一早,赖在自己家里的步立城还在酣畅大睡,萧暮语却不得不搬开他压在自己身上的大腿,赶着上都护府办案。
毕竟出了命案,萧暮语这都护,总得给永乐坊的居民一个交代。
再且说了,把政绩弄得好些,日后也能尽早接触到皇城暗哨的布防。
来到永乐院,萧暮语一头扎进偏房的文案室中。
全部封闭的偏房里,只有点着灯火才能看清文案中的字。
这是偏房特意制造成这模样的,目的就是为了驱光。
若是被日照晒得多了,无论是纸张还是字迹都容易变形变色,文献典籍都难以长久保存。
为了防止烛火不小心点燃文案,偏房中还专门给每盏灯设置了独有的琉璃灯罩,安全系数倒是提升了不少。
萧暮语举着灯火,翻起了关于湘尸派的案件。
这湘尸派几乎没有违犯案件,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相关文案。
找了一大早,有些伤神的萧暮语只好退出文案室,换上已经当值,在外边巡视刚回来的呆子胥充帮着自己找。
而萧暮语却是脱下黑色都护服,换上寻常穿的便服,拉上了一直在门口蹲着的寻登宝,走出永乐院。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起命案,即便不是湘尸派的人做的,但跟他们一定也有关系。
萧暮语此行,就是打算前往湘尸派,问问原委。
湘尸派,跟名满天下的万宝斋一样,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布。
不同的是,万宝斋声名远播,人尽皆知,但湘尸派仅仅偏于一隅之地,对世间琐事不闻不问。
说来也巧,皇城内的湘尸派就驻扎在萧暮语掌管的永乐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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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如今已经是初秋,但正午十分的太阳依旧毒辣。
寻登宝跟在萧暮语身后,忍不住埋怨,“这大热天的,在永乐院好好呆着不舒服嘛。”
萧暮语淡淡轻笑,“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买红薯。”
寻登宝在一旁嘟囔着嘴,“我倒是想卖红薯呢,盯着你三年,每个月的俸禄全都被你拐弯抹角的骗了去。”
他还在为四天前,萧暮语拿着他的钱,豪迈请都护府中中人喝酒的事情而抱怨。
萧暮语仅是淡淡一笑。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用了坊中的湘尸派院门。
这是一个十分偏远的小院子,装潢更是没有大门派该有的华丽气派,院子那紫黑色的大门上,贴着两张画工简陋的门神,对联什么的都没贴,看起来有些寒酸落魄。
萧暮语走到门前,轻轻叩门。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了来了。”
语落,伴随着几声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大门敞开。
一道苍老的身影浮现在萧暮语二人面前。
这人穿着一身黄色道破,道袍之上满是补丁,常年穿洗,有些地方已经泛白。
老人佝偻着身子,驼背的身子,只有萧暮语胸口那么高,努力抬起脑袋,浑浊的双眼睁得圆润,似乎想打量客人得模样。
那张仿佛被烈日照射得干裂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张开嘴巴,沙哑的说道:“客人是来接亲,还是送友?”
由于湘尸派所行之事,皆是特殊白事,常人就算远远碰上了,也赶紧暗道声“晦气”而后迅速离开。
平日里,只有亲朋友人客死他乡,需要让赶尸派运送回家,才会登门拜访。
老人瞧见萧暮语,还以为他是来找湘尸派的人办事的。
萧暮语之前说敬重湘尸派的话,的确是心里话,瞧见这个从外表跟吴算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亲近。
对着老人作辑一拜,“小生有礼了,只不过今日前来,不为接人,也不是送友,而是有事询问,若是叨扰,还望老先生见谅。”
老人一愣,但总归是占着年纪大,阅历深的好处,旋即想到了这几日湘尸派的麻烦官司,立马猜到萧暮语的身份,沙哑的轻笑两声,“二位是官家的人吧。里边请。”
说着,老人侧开身子,尽了地主之谊,伸手摆了了个“请”的姿势。
萧暮语笑道:“今日所来,只是我个人想跟结识这湘尸派的气魄,跟公务无关,您瞧,我连黑色吏袍都每穿。”
说着,摊开两手,让老人看情自己身上着装。
老人淡淡轻笑,依旧摆着“请”的姿势。
“来者皆是客,不管是官是民,我湘尸派来者不拒。”
顿了顿,老人似乎觉着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苦笑道:“我这是专门办理白事的地方,还是希望少来些人为好。”
萧暮语跟寻登宝踏入院子,跟着老人来到后院的一颗参天大树之下。
树下有有一座冒着凉气的井,井旁还有一张石桌,周边围绕着四张石头椅。
看模样,这石桌石椅已经有些年头了,仅够四人围座的座椅上,泛着斑驳白色。
老人领着萧暮语坐下,淡淡笑道:“屋里没打理,有些乱糟,而且不通气,也热乎,还是委屈二位跟我在这大树之下遮荫了。”
萧暮语环顾一眼,那颗少说有百岁高龄的参天大树,笑道:“这哪能是委屈啊,你若是让我进屋里受热,我还不乐意咧。”
“两位公子不嫌弃就好,容许我怠慢片刻,去弄两碗凉茶来给二位解解渴。”
老人安排二人坐下之后,轻轻笑了笑。
刚坐下凳子的萧暮语连忙起身对着老人作辑,“有劳老先生了。”
随着老人走远,坐在萧暮语身边,一脸呆憨的寻登宝,两只眼睛直勾勾扫视这座跟平常人家里每什么太大差别的后院,呆呆问道:“这湘尸派跟传闻上的不一样啊。”
坐在石凳之上,五指敲着桌,想着待会要如何跟老人询问案情的萧暮语,听见寻登宝的话,不由一愣。
“什么传闻?”
寻登宝呆愣的说:“外界说,湘尸派里站满了脑门上贴着桃符的尸体,只是走进院子就觉得凉气逼人,而且湘尸派的人,都长着一张灰白脸,他们不吃饭,每天烧香,闻着香气就能饱。”
萧暮语苦笑不得,“人家虽然是走在阴阳之间,但怎么说也是人啊,哪有那么玄乎。”
萧暮语刚说完,老人的声音从后院入口的拱门上传了进来。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外界传闻真假参半,不过若是碰上战乱饥荒,院子里站满死尸一事,倒是真的。”
说着,老人一手提着一壶冒着凉气的茶,一手拿着三个白瓷大碗放到二人身前的石桌上,苦笑道:“真不巧,前两天有个串门的小师侄淘气,把院里唯一的三个杯子打碎了,只能用这吃饭的大碗了。”
“不碍事。”
萧暮语接过老人手里的碗,分到三人身前,提起老人拿来的茶壶,帮着老人给每个瓷碗倒满茶水。
老人扣桌表示感谢,轻轻抿了一口。
“公子倒是跟寻常傲气凌人的官家不一样。”
萧暮语坐回凳子上,咧起笑脸回应道:“这不是刚上任没几天,底气不足嘛。”
老人苦笑摇头,“寻常新官,越新越跋扈。”
顿了顿,老者又说道:“公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这老头子,肯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