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虞濛和素妙悄然对视一眼。
岚儿眼里透着愠怒,语中满是憎恶:“我和我兄长是一母同胞,我五岁那年生母便去世了。
“后来我爹娶了她,说是为了照顾我们,其实娶了还不如不娶。她当着我爹的面是个慈母,背地里却恨不得把我们赶出龚家才好呢。
“再后来她自己生了儿子,更是把我哥视为眼中钉。我哥遇了害,没了,我看她简直恨不得敲锣打鼓来庆祝了。
“哪知苍天有眼,我嫂子突然发现有了一个多月身孕。她肯定又巴不得我嫂子肚里的孩子没了才好,以后龚家的一切便都是她儿子的了。”
虞濛心下不由一震:自己来出个外诊,没想到竟差点卷入一场深宅阴谋中去!
适才她听闻龚夫人说谭氏不吃河鲜时,便觉出了不对劲,因此前岚儿告诉过她,近来谭氏每日都会喝一碗鲜鱼汤。
她不知龚夫人为何刻意误导自己,但她感觉出龚夫人有些表里不一,故而多留了个心眼,又问了问谭氏往日的饮食喜好,不想竟然与龚夫人所说的截然相反。
虞濛细细一思量,不禁有些后怕:假若自己信了龚夫人的话,给谭氏开了不能与荤腥同食的药,岂不是要把谭氏给害了?她肚里的胎儿也定然保不住了!
自己便无意中成了断送龚家血脉的刽子手!
空口无凭,龚夫人势必不会承认曾误导过自己,而药方却是自己开的,自己到时便是百口莫辩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
“姑娘,你怎么了?”素妙瞥见虞濛脸色不太好,轻声问道。
“没事。”虞濛敛了敛心神,平静道,“拿笔墨来,我给少夫人开药方。”
岚儿默了片刻,忽然倍感无助,泪水扑簌簌落下来:“该怎么办呢?我想去告诉爹爹,可是爹爹不会相信的。
“以前她对我和兄长不好,我们告诉爹爹,她反倒在爹爹面前装模作样哭诉,说我们挑拨离间,没良心。
“爹爹见她一撒娇撒痴心就软了……从不信我们,还让我们好好听她的话。如今……该怎么办啊……”
虞濛停了笔,从袖中摸出手帕来递给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才好。
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道低柔虚弱的声音:“岚儿……”
“嫂嫂!”岚儿起身走至床边俯首看她,“嫂嫂,你好些了么?”
“好些了。”谭氏的气色有所好转,腹中也不再剧痛难耐,看见虞濛,眼含感激,“这位便是灵枢阁的郎中虞姑娘吧?多谢姑娘了。”
虞濛见她要挣扎着坐起身来,忙道:“少夫人先别动,还没拔针呢。有什么话躺着说便好。”
谭氏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面上流露着几分凄然无奈:“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我这孩子……不知还能不能撑到出生那一日。”
说罢,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虞濛道:“少夫人安心,我给你开了保胎的方子,喝上十服左右,胎相便可坐稳了。”
谭氏微微叹息:“姑娘有所不知,岚儿方才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婆婆私底下确实与我们十分不睦,自从宋掌柜诊出我怀了男胎之后,她便越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