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小葵和荭儿又接连捧进来一床厚实柔软的羊毡垫子,一床棉褥子,一床锦被等,逐次铺在榻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切收拾妥当,也该打烊了,虞濛让白芍几人照旧回虞宅,只留下鲁婶和一个仆妇在厨下准备晚饭。
众人临行时,她又想起一事,叮嘱素妙:“你回去告诉我表哥一声,让他明早等我回去了再走,我去送送他,顺便看看他现在住的房子。”
“好的。”素妙应诺,与白芍等人离开店铺。
虞濛忽又想起也得告诉石大石二他们回去住,不必在此守夜了。顺便出去看看荀起走没走。
于是一径来到门口,一看,哪里还有荀起的踪影?那几个护卫也不见了。
虞濛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走了也不打个招呼。还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呢!虽然他总也不肯好好说话。
默默叹了口气,转而冲着空中唤道:“石大,石二!”
“叫他们做甚?”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从侧边传来,随之荀起的身影也从隔壁墙角后闪到了虞濛眼前。
原来他没走,故意躲起来了!虞濛幽幽地望着他,感觉自己又被捉弄了。
“刚才是不是以为我不告而别了,很失望?”荀起抱着双臂侧倚在墙壁上,眸光轻柔地在虞濛脸上徘徊。
虞濛被他如此直白地道破心思有些难为情,装作没听见,反问道:“石大石二呢?”
“找他们做什么?”荀起眼里浮起一丝丝幽怨:有自己在她面前,还一心要找别人?有什么是自己做不了的?
“我想让他们回去,不用在这里守着了。”虞濛道,“这里是主街道,晚上城防营巡逻严密,不会有事的。”
原来是这样。荀起把脸朝隔壁偏了偏:“他们今晚住隔壁铺子,付了房金的。如果你明晚还住这儿,他们也照样住隔壁。”
虞濛愣了愣。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的职责便是确保你的安全。”荀起勾了勾唇,把脸凑到虞濛面前,“你若同意,我倒愿意来替他们。我还可以直接在灵枢阁前院打地铺,连房金都省了。”
虞濛抬手轻轻把他俊朗的脸庞推开:“不用,我不差那几个钱。”
两人正言间,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从道旁传来。
虞濛连忙后退了两步,抬眼望去,是一辆锦绣华丽的七香车,不知是哪一位王侯贵胄之家的。
荀起见她退避,心下不爽快,“啧”了一声,紧跟着跨上前一步:“在街上光明正大说两句话还不行了?昨日我家下聘礼,一路上没少人看热闹,估计这左邻右舍早都知道你马上就是我荀起的夫人了。”
“那……不是还没成亲吗?”虞濛低下头去,微微咬着樱唇。
“唉!”荀起仰头轻叹,“我也觉得日子拖得太久了。其实半个月后也是黄道吉日,但太仓促了,怕委屈了你。我都恨不得今晚就把你娶了。”
“我不是那意思!”虞濛不自觉抬高了嗓门,脸上红得堪比炽热的火炭。
“那你什么意思?”荀起挑眉一笑,昏黄的夜色给他那不羁的笑容平添了几缕隐隐绰绰撩人心弦的邪魅。
虞濛心里砰砰直跳,哪里想到荀起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般毫不掩饰的话来?518518z
一时间,又欢喜又羞涩,正不知该如何回话,但听得荀起理所当然道:“按照本朝律例和礼法,你如今已经是我明媒聘定的妻子,只差拜堂和洞房而已,明白了?”
说着,伸出食指轻轻勾起虞濛的下巴。
二人都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岔道口正停着方才经过的那辆七香车,车里的两名女子已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了眼里。
其中,身穿浅蓝色襦裙的侍女开口道:“郡主,该回去了,天快黑了,王爷和王妃会担心的。再说,被大都督发现了也不好。”
坐在她旁边的绛衣女子仍旧伏在车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虞濛的方向:“他要娶的便是那个女郎中?
“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他难道不介意吗?荀家也不介意?”
侍女劝道:“郡主,还是先回去吧。天这么暗,也看不清楚啊,不如明日再过来好好会一会她?”
“我到药铺来做什么?来她这里的都是病人,我岂不平白让自己沾上秽气?”绛衣女子放下车帘,两弯双燕眉蹙了蹙,不耐地吩咐,“回去吧。”
车夫动了动缰绳,马车朝佼王府云洛别院行去。
这厢,虞濛早已拨开了荀起的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荀起扬了扬眉头,有点好奇:“什么事这么严肃?”
虞濛竖起三根手指:“关于成亲以后的事,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荀起剑眉一拧:成亲以后还有什么要约法三章的?难道不是自己想怎样便怎样么?
但,见虞濛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是说笑。
于是他也露出了严正的神态,抬起宽厚的大手半包住虞濛的手,将其中两根竖起的手指轻柔地按下去:“三章太多,就一章,否则免谈。”
虞濛自思较不过他,也无意争执,从他掌心抽回手来:“行,一章就一章。”
荀起双手交叉于胸前,懒懒地看着她:“说吧。”
虞濛心里有点发窘,但面上仍很平静:“我行医坐诊,研制药方,都需要清静。
“成亲之后,你若纳了侧室,得管好她们,不得让她们随意到我面前来走动,我也不需要她们奉茶问安,只求与她们互不相犯,可以吗?”
荀起越听脸越黑,只是此刻夜色已浓,虞濛丝毫没有察觉出来。
见他半晌不则声,虞濛心里一悬:“你……你不说话,是何意?做不到?”
问完,心下忽然有点闷闷的。
荀起挨近她身前,一把揽过她的楚腰,修长的手指扣得紧紧的,低头睨着她:“对,做不到。”
虞濛心口猛然间一窒,用力要掰开他的手:“做不到也得做。不然,我便搬到灵枢阁来住。”
荀起只觉肝火上顶,被她气得牙根发痒,手丝毫没有松开:“要我纳妾,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