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过后几日,虞蒙先后去了灵枢阁总店和北城分店,与众人说及她将去中原拜访邢俊彦商谈合作,并且嘱咐了她不在云洛的这段时日内,但凡有难以决断之事悉数听从裘伯安排,同时又让白芍和白蔻从旁协助裘伯。
临行前一日傍晚,虞蒙去给荀太夫人问安,太夫人叮嘱道:“家里的事有祖母呢,不必挂心。你去办完了事尽早回来,莫让祖母惦记。”
“嗯。”
太夫人又道:“白芍白蔻要在铺里帮忙,那便把云佩和云倩两个带过去。阿起倒没什么,他常年行军打仗惯了的,也不爱要人伺候,但一路上总得有人服侍你,那些个护卫又都是男子,毕竟不方便。”
“好,都听祖母的。”虞蒙笑着答应。
第二日,打点好行装,虞蒙、荀起、戚天儒以及数名护卫、侍女一同启程去往中原邢府。
一路晓行夜宿,于正月底到达了邢府所在锦城。荀起命人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要了几间上房住下。
次日,虞蒙便着戚天儒去邢家投了拜帖。
不期事不凑巧,邢俊彦数日前去了外地,要过四五日方能回来。
虞蒙遂决定趁着闲暇去附近游览一番。
锦城地处中原与江南湘陵郡交界之地,山川秀丽,景色宜人。虞蒙和荀起足足游逛了一日,快天黑时才回了客店。
临睡前,虞蒙方觉腰酸腿疼,疲累不已,趴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荀起上了榻,坐在尾端,将她双腿搁在自己腿上,宽厚粗粝的手掌用了力在她腿肚上揉按。
“唉唉,轻点,轻点!疼……”虞蒙皱着小脸回头大叫。
荀起淡淡瞥了她一眼,手上力道稍稍放轻了些:“早说了,你这身子骨体力太差,不能走那么多路,爬那么高的山,你非不听,这会儿知道疼了?”
虞蒙侧着头伏在绣枕上努了努嘴:“这里风景确实太美了,一时没忍住嘛。而且,一直让你用轻功带我上去,还不把你累坏了?”
“你这小身板有多重?能累着我?”荀起语气颇为幽怨,“把自己累成这样,害得我今晚又得独守空房。”
虞蒙头枕着双臂,侧过脸瞟他:“你怎么独守空房了?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荀起温热的指腹沿着她小腿肚缓缓往上,俊逸的脸上满是郁悒:“你这样还有力气侍寝?”
“我……”虞蒙哑口无言,自己都还要人服侍呢,哪还有力气服侍他?
看着他一脸郁闷落寞之状,虞蒙心有不忍:这些日子忙着赶路,确实把他憋坏了,若憋得太久,火气过旺,伤了身子可不好。
琢磨了片刻,她翻了个身,瞅着他小声开口:“那你……过来好了,我反正可以躺着不动。”
荀起听罢顿时黑了脸:“你倒是躺着舒服了,可我不痛快。”
“啊?”虞蒙不甚理解:对他来说难道不一样么?
“啊什么啊,好好趴着。”荀起掰着她身子让她又趴过去,继续不轻不重地给她揉腿。
许是他揉按得太过舒服,许是白日里太疲累了,虞蒙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梦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呼痛声,一声一声起起伏伏,不绝于耳。
她猛然睁开了眼,寂静的深夜,四周漆黑一片,不一时,又听见了一声痛呼,细细一听,像是就在附近。
她忙侧身瞧了瞧旁边的男人,不意他正好侧过脸来:“醒了?”
“你听,什么声音?”虞蒙爬起来,侧耳听着。
“我听见了,后院传来的,估计店主家有人身子不舒服。”荀起拉了拉从她肩上滑落的被子,给她盖好,“深更半夜的别着凉了,快睡吧。”
虞蒙复又躺下,可躺下不久,耳边仍不时响起一声声痛吟:“那人好像很痛苦,兴许是得了什么急症,不如我们去问问掌柜的?这后院是他一家人住着,想必是他的妻女有谁生病了。”
“我方才听到他们已经有人出去请郎中了。”半夜三更的,荀起私心里想让她好好休息,天下又不止有她一个郎中,别人的闲事荀起一概不想管。
“可听着她这么喊痛,我也睡不着啊。”虞蒙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要下床去,“我还是去看一看吧。”
荀起心下微叹一口气,翻身起来,和她一道穿好衣裳,带着医药箱出了客房。
展渡在隔壁房内听见动静,也跟着下了楼。
旅店后院,店家严掌柜正坐在屋内等候郎中,听伙计报说上房有三位客官过来了,忙迎上前去,对着荀起打躬道:“几位想是被浑家吵醒了?
“小店这几间上房原是最清静的,没想到夜里浑家旧疾复发,疼痛难忍,实在抱歉,还望几位见谅。
“方才在下已经叫人去请郎中了,少刻郎中来开个方子,止了痛便好了,三位请楼上安歇。搅扰之处,小店愿少收一晚房钱以表歉意。”
虞蒙一听,微微惊讶:他这是以为我们几个是来闹事的?
不由望了望荀起,但见荀起神色漠然,不言不语,虞蒙知道他这是半夜被吵醒,心里不舒坦时常有的神态,可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前来寻衅滋事的模样,难怪店家忙着要赔上银钱息事宁人。
她默默叹了一声,温和地问严掌柜:“掌柜的别误会,我们是睡不着想来看看。
“不知您请的郎中何时能到?我见令正疼得厉害,正好我也略懂岐黄之术,或许可以为令正把把脉。”
“请的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尤郎中,他家离小店约有五六里地,应该很快便到。”严掌柜悄然打量了虞蒙一眼,见她手里拎着个药箱,便猜想她也是行医之人,“既然贵客也懂医术,便劳烦进屋帮浑家看一看罢。”
于是请荀起和展渡到堂屋上坐,吩咐伙计去烧一壶好茶来,而后领着虞蒙进了隔壁卧房。
“客官,这是浑家卢氏。”严掌柜指着床榻上的妇人对虞蒙道,又唤了唤卢氏,“荻花,这位贵客也懂医术,郎中还没到,先请她给你把把脉。”
芦荻花侧转头,望了一眼虞蒙,忍着痛意问道:“客官可有法子立马消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