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蒙笑道:“我来这里正是要拜望邢掌柜,若能得少主引见,我此行不怕不顺利了。在此先谢过少主了。”
“夫人客气了。”宗离域道,“都说同行是冤家,但邢掌柜是个实诚豁达好相与的,夫人又是个大买主,何愁事情谈不成?”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宗离域便告辞回了寓所。
客栈人多嘴杂,那晚虞蒙为芦荻花治好病痛的事,不知怎么便传了出去,连同荀起和虞蒙的身份也在客栈内外传开了,很快便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锦城朱雀三街上的一处重楼大院里,一个梳着惊鹄髻容貌倾城艳绝的女子春睡方醒,正慵慵懒懒地倚在绣楼上凭栏远眺。
忽闻“噔噔噔”一片脚步声,一个小侍女匆匆跑上楼来:“姑娘姑娘!”
“怎的又这么冒冒失失的?”女子蛾眉轻蹙,“说了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改改。”
小侍女喘了几口气:“姑娘,家主让你即刻过去正堂,他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女子只顾望着前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什么好消息?不会又是哪个贵公子要出几千缗钱让我弹首曲子?
“再有这样的,我可不去了,难道还缺那点钱不成?”
侍女道:“这回可不一样,家主说了你若错失了,要后悔一辈子呢!”
女子将信将疑,整了整妆容,分花拂柳地来到厅堂。
堂内主位上正坐着一个年纪五十上下圆脸富态的男子,手中捏着一檀木雕的貔貅珠串不住地把玩,口里还哼着小曲儿。
见女子入来,忙起了身笑呵呵迎上去:“哎呀,五娘啊,你猜今日为父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烟五娘屈身行了一礼:“父亲直说罢了,五娘哪里猜得到?”
男子朗声一笑,两只小蝌蚪般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哎呀我烟崧这回可是好运上门了,你也跟着遇到贵人了!
“那些个来求亲的王孙公子你不是一直不中意吗?这回保准你称心如意!”
“这回是谁啊?”烟五娘随口问道。
“当朝大都督,荀起!”
“啊?!”烟五娘惊得呆了,半晌忘了言语。
烟崧哈哈大笑:“看吧,我就说了保你满意!”
烟五娘心下怦怦直跳,脸上羞红一片。
她忆起前年夏初,荀起带兵去临县岷山剿匪,回程途中路过锦城,大街小巷的人纷纷夹道观望。她也在人群中翘首观看,不期正好看清了荀起的面容,当真是丰姿神秀,皓然玉色,令人见之念念不可忘。
那时她年方十五,尚未显名,远不如此时众星捧月一般,故而只当是自己有幸得见荀起一面。
不曾想两年后还能再次见到他!
她唯恐弄错了,一把抓着烟崧的袖口问道:“父亲,大都督当真来求亲了么?可我听说他已经娶过妻了,他妻子好像还是在都城里开药铺的。”
烟崧神色一变:“他是娶了妻的,不过他是谁?他可是权倾朝野的大都督,地位堪比亲王的,他焉能只娶一房妻子?难道多一个服侍的也不成么?”
烟五娘倒并不在乎是否正娶,毕竟她虽名为富商烟崧养女,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过是烟崧培养出来为烟家的生意铺路的棋子。
只是她却也想知道荀起是否对自己有意,因问:“父亲,大都督是如何对您说的?”
烟崧讪笑了一下:“他倒不曾来说,不过,为父听闻他们此次来锦城是为了来找邢掌柜谈生意。
“凭为父与邢掌柜的交情,让他从中牵个线,还愁此事不成么?”
烟五娘娇媚一笑:“那女儿便静候佳音了。”
烟崧点点头,抚须而笑。
翌日,宗离域早早来到客栈,同虞蒙和戚天儒碰了面,一道前往邢府。
诚如宗离域所言,邢俊彦为人随和善谈,了解了灵枢阁的概况及虞蒙的身份之后,欣然答应合作,当即和虞蒙签下了五年的药材供应契约。五年之后,视盈利情况,再修改条款另行续约。
诸事商谈已毕,虞蒙等人起身告辞。
邢俊彦笑道:“夫人远道而来,驾临寒舍,本该留夫人用午饭才是,但一时太仓促了怕招待不周。
“故此,鄙人今晚将在佳品楼设宴,邀上几位锦城的同道好友一起为夫人接风洗尘,还望夫人和大都督一定赏脸莅临。
“夫人若觉得与我们一干爷们坐在一处不方便,我就让内子作陪,与夫人另设一席,如何?”
虞蒙微笑:“足下如此盛情,虞蒙便却之不恭了。”
邢俊彦又看了看宗离域:“还有宗兄也一起来小酌几杯。”
宗离域笑着答应:“那是自然,邢兄做东,我岂能缺席?”
下午,临去佳品楼之前,虞蒙在房内梳妆。
荀起立在她身后,双臂交叉于胸前,星眸瞥着镜中娇颜,闷声闷气道:“行了,打扮得那么好看作甚?便宜了那帮男人。”
虞蒙刚捻起螺黛,正要画眉,闻言停了手,冲着镜子里那张神色不爽的俊脸笑道:“我也没有精心打扮啊,只是略微收拾一下,不然显得我轻慢了人家。”
说着又转过身来:“再者,我若就这么出去,和你站在一块儿,人家还不得笑话你,说大都督夫人不修边幅,仪容不整,一点儿也没有个夫人的样子?”
荀起轻轻哼了哼,伸手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螺子黛。
虞蒙纳闷:“你干嘛?”
“我来给你画。”
“你会画吗?”虞蒙很是怀疑。
“小事一桩。”荀起轻按她肩头,让她端坐在面前,自己微微半蹲着,一手搭在她额上,一手捏着螺黛抵着她右边眉头从左至右“唰”地画了一道。
虞蒙不自觉皱了皱眉。
“别动。”荀起紧盯着她的脸,神色极其严肃,上下左右看了看,又退后一步瞧了瞧,又上前来,在左边眉毛处画了一道。
虞蒙见他这般认真,也不敢出声打扰,心下莫名有一丝丝喜悦弥漫开来。从未想过他那惯常舞刀握剑的手,还有为她执笔画眉的一刻。
荀起凝神屏息涂画了一阵,一刻钟后,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好了。”
虞蒙恬然一笑,急忙转过身要去验看一下他的“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