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濛默然垂下了眉眼,花影也没有开口。
晏夫人静静地看着他:“法子是没有了,你也不必操心这些。
“我今日找你们来,是想求你一件事,而且必须当着她的面说。”
晏文鸿平复了一下心绪:“何事?别说求,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话先别说得太早!”晏夫人冷冷扫了裴氏一眼,目光又转回晏文鸿脸上,“我想要的可是你晏家所有的家业!”
什么?!裴氏惊得瞪圆了双眼,连忙紧紧盯着晏文鸿,看他作何反应。
只见晏文鸿神色一松,不以为意:“晏家的家业将来本就是颉儿的,何须你来求我?”
裴氏心尖顿时犹如被人锤了一闷锤:什么叫本就是晏颉的?那我儿晏朔呢!
晏夫人轻笑,眼角觑着裴氏:“照你这么说,晏家的家业都是颉儿的?不对吧,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晏文鸿脸色有点难堪:“他以后若不分家,老老实实的,颉儿还能短了他的吃喝?”
裴氏一听急了:“夫君,您不能这么说啊!同是晏家的儿子,怎么小儿子就只能跟着大的混点吃喝,别的一无所得?
“朔儿也是你的骨肉啊,你怎能如此偏心呢?”
晏夫人淡漠地看着晏文鸿,微微扬了扬嘴角,口吻清寒:“看吧,我就知道有人不乐意。
“所以我说想恳求你,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把晏家的家业全都归到颉儿名下。
“等我死了,你若想住到这里来,想扶她做正室,或是想另外续弦生子,都随你。我只要你签字画押,将晏家的一切都给颉儿。
“就算是你补偿我,补偿那早早离去的幼子,如何?”
她紧紧直视着晏文鸿,眸光里除了悲痛,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晏文鸿也怔怔凝视着她,似乎感觉到她是在孤注一掷:琴颜怎么了?她向来不是贪恋这些身外之物的?二十多年来,即便看着自己把裴氏领进门,和裴氏另住,也从未替颉儿谋划过如何分家产。
为何今日却口口声声只要家业,还要把所有家业都给颉儿?
她这般,实在有些不寻常。
“好。我答应你。”晏文鸿回答得干脆。
“不,不可以!夫君,你要想想朔儿啊,他还那么小,一分家产也不给他,他将来可怎么活啊?”裴氏两步冲到了晏文鸿面前,抓着他的衣袖仰头苦苦央求,“夫君你不可以这么偏心,朔儿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意已决。”晏文鸿一把推开她,看向晏夫人,“字据你写吧,我签字画押便是。”
晏夫人不意他竟答应得如此斩钉截铁,一时间愣了愣。
丛琬和虞濛见状,暗暗相觑一眼,也都很惊讶。
晏文鸿怕她不信,又道:“我是说真的。”3书院3sy
“文书我已写好。”晏夫人定了定心,淡然看了银筝一眼,“去拿来给家主过目。”
一会儿,银筝取来了两张字据,交与晏文鸿。
晏文鸿接在手里,只看了看开头和末尾,便走向一旁的案几,要提笔签字。
“不行!”裴氏大步冲了上去,一把抽出晏文鸿手中的毛笔,甩到了地上,“你给了他,他也没命花!他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死了,很快就要死了!”
此话一出,晏夫人和丛琬皆狠狠盯着裴氏。
晏文鸿满目愕然,片刻后,怒斥裴氏:“你胡说什么?!”
虞濛和花影等人都面色沉重,冷冷望着裴氏。
“哈哈哈哈……哈哈哈……”裴氏忽然放声大笑,仿佛隐忍多年,终于大仇得报似的,“晏颉早就中了上古剧毒!无药可解!
“半年前我便听说他去找了花娘子解毒,时至今日,怕是离毒发不远了!一旦彻底发作起来,他活不过三个月!你说他还有命花你的家产么?哈哈哈……”
晏夫人眼里猩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一瞬不瞬地瞋着裴氏:“你怎么知道颉儿中毒了?他好好的,哪里中毒了?你少信口胡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分家产!”
“呵!我胡诌?”裴氏冷嗤,“毒就是我下的,我当然知道!”
晏文鸿只觉耳内“嗡”地一声响,瞬间似乎什么也听不清了。
“你……”晏夫人此刻已是恨极了裴氏,可她还在咬牙忍着,“你哪里有机会给颉儿下毒?”
裴氏得意一笑:“十年前,夫君过生辰,天太热,我给府里送来了几碗酸梅汤,正好大公子喝了一大碗,喝了之后还觉得畅快无比呢!可他不知道,那汤里早下了毒了,就算他呕了出来,也不管用。哈哈……啊!”
“啪!”晏文鸿抡起胳膊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你个毒妇!”
裴氏被扇得扑倒在地。
晏文鸿怒气攻心,上前又狠踹了一脚:“你竟敢害颉儿!竟敢害我儿子!你凭什么害我儿子?啊?谁给你的胆子!”
裴氏捂着发疼的脸颊,抬起下巴冷笑:“你儿子?她生的是你儿子?我生的就不是你儿子了?
“问我凭什么害他?那得问你自己!”
晏文鸿不明其意,只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裴氏嘴角浮起一丝凄凉嘲讽的笑:“当年你有多么迷恋我,你忘了?你对着我山盟海誓,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你别回家,你便轻易打消了念头,不回了。
“呵……人人都说我以后跟了你必会得百般宠爱,又怀了你晏家血脉,将来晏家的一切不愁落不到我们母子手中。
“可事实上呢?我跟着你回了晏家,得到了什么?你因为她一句话,连门都不让我进!”
裴氏抬手怒指着晏夫人:“她儿子病死了关我什么相干?是我害他得病的么?凭什么你看见她恼了,便连我腹中的骨血都可以不认?
继而又满目空洞地看着晏文鸿:“朔儿的名字到如今都没写进晏家族谱。你说要等她原谅你了再说,她何时能原谅你?若她一辈子都不肯原谅你呢?
“是,当初是我不让你回来,是我拦下了你的家书,可腿长在你身上,是你自己迷恋我,不想回去,能怨我么?你若必定要回,我难道拦得住你?你凭什么让我和孩子替你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