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蒙心下微惊,将手中剪刀递与云倩:“来人可说了是怎么不好?”
管家道:“说是吃了您开的药本来已经见效了,可不知怎的,这两日忽然肚里疼了起来,有时还上不来气,请您即刻过府看看。”
虞蒙仍有些疑惑,但也没再细问,转头吩咐云佩去取药箱,又让管家去幽竹园把自己去临县郑府一事禀知太夫人。
云倩担忧道:“夫人,去郑家那么远,一路上必然颠簸,您身子重,怕是不方便吧?”
“已经四个月多了,胎像也稳,不妨事的。”虞蒙抬步出了后院,命石大去套车。
云佩云倩只好提着药箱,紧随其后出了府门。
郑家的仆人和马车正候在门外,见了虞蒙问明是自己要请的荀夫人,便要迎她上马车。
虞蒙看了看正驾车过来的石大,对那仆人道:“我让他送我过去,劳烦你在前头带路吧。”
说罢由云倩扶着上了自家马车。
一个多时辰后到达郑宅。早有郑府的管家和侍女在门口望候,一见虞蒙下车,便径直引她去了后院。
管家跟随至后院门口,称不便进去夫人卧房,让袁滢的侍女萍儿领虞蒙进屋,自己转身去报知沈老夫人。
虞蒙等人疾步往里走,快到袁滢卧房时,迎面碰见一个打扮娇艳衣着华丽的少妇,约莫二十出头,浓眉圆眼,一张白似生石灰粉一般的脸庞,口脂涂得鲜红夺目。
少妇着意瞥了虞蒙一眼,扭着腰肢走出了院子。
虞蒙没太在意,迈步踏入了袁滢卧房。
只见沈彰正在里间垂头坐着,愁眉紧锁。
“家主,荀夫人来了。”萍儿上前禀道。
沈彰方才抬起头,神色十分焦急:“荀夫人,您快看看,拙荆不知怎么了,这两日总是肚子痛,又胸闷气短喘不上来气,今日一发严重了。”
虞蒙应声来到卧榻旁,看了看袁滢的面色,温和地问道:“娘子此刻可还觉得气短么?”
袁滢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着点点头。
虞蒙坐下为她号脉:“小腹还很痛?”
“很痛,一阵一阵的。”袁滢两道柳眉骤然攒紧,大约又是一阵锐痛袭来。
虞蒙揭开被子察看了一番:“腹中结块明显小了许多,按理是不会疼的,不知娘子可有一直照方服药?”
“一直是照您的药方抓药喝的。”袁滢粗声喘着气回道。
“我方才探了您的脉象,若是按我的药方喝药,脉象会与您此时的有所不同才对。”虞蒙语气平和中略含几分疑惑,“我先施针为您止痛,使呼吸顺畅,稍后再给您开药。”
少时,施针已毕,转向沈彰道:“不知药渣还留着吗?可否拿来我看看?”
沈彰望了望身旁的侍女,正欲吩咐她们去找,听得萍儿接话道:“药渣这边药罐子里便有,夫人稍等。”
不一会儿,萍儿捧来一个药罐子。
虞蒙让她帮忙将里面剩余的汤药倒干净,找来几张白纸铺在桌案上,又多点了些蜡烛把屋里照得亮些,自己将药渣全部倒在白纸上:“云倩,把留底的药方给我。”
云倩很快递上来药方。
虞蒙对照着药方逐一检查药渣里的药材。
沈彰心疑,神情甚是严肃:“夫人莫不是以为我们没有照方抓药?”
“看看便知。”虞蒙说着,手中一顿,捏起两块药渣来,“这两味药我的方子里没有。”
“啊?”沈彰惊道,“怎会如此?”
“还有这一味。”虞蒙又拣出一些,归在一边。
沈彰脸色一沉:“管家呢,赶紧给我叫来!他是怎么抓药的?!”
门外随从听见,忙去唤了管家来。
“郑富!你吃了豹子胆了?大娘子的药你也敢胡乱抓!”沈彰见着管家劈头便骂。
郑富缩着脖子低着脑袋,心虚发抖:“老奴、老奴也是听吩咐办事……”
“听谁的吩咐?”沈彰瞋目而视。
“老奴是听……”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门口传来一道略显苍老又夹着几分不满的声音。
“娘?”沈彰心下大震,瞪着双目望着缓缓走进屋的沈母,“娘,那可是给您儿媳治病的药啊,您怎么能让人胡乱换了呢?您看阿滢现在多痛苦啊,您怎么忍心?”
沈母嘴角的细纹一抽,冷哼了一声:“吃了那么多药,银钱如水地往外流,几时见她好了?
“这回可好,一副药居然要花上四五百缗!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被她吃空了!
“也不知是她蠢还是你蠢,明知花了钱也要打水漂还一个劲地信那些个郎中的话,白白去填那些黑心肠郎中的无底洞!”
说着,一双眼皮松弛的三角眼往虞蒙身上瞟去。
虞蒙微微皱了皱眉:居然是袁氏的婆婆让人换了药?
沈彰见沈母当着虞蒙的面如此说,实在不妥,不免有点赧然:“阿滢这次吃了药,那肚子消下去不少,已经慢慢见好了,再吃两个月就能全好了,和以前那几次不一样。”
沈母把嘴一扁,下巴上挤出数道褶:“她要是不消下去一点儿怎么能哄得你们花钱?
“我找人问过了,有些个死贵的药根本用不着,用别的药也一样。我就做主让郑富去换了。”
“娘!”沈彰语气不由加重,又似含着些许无奈,“您换的药根本就不对症,否则阿滢怎会这般痛苦?药哪有乱换乱吃的?您这不是害她吗?她若是一口气上不来……”
他忍住没说,后果不敢去想。
虞蒙垂下目光,面色一片冷然。
沈母想着沈彰假设的后果,心里似乎也生出点点愧意,但一想到袁滢吃药花出去的银钱,那一丁点的愧疚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脸孔依然紧绷着:“我害她?你怎么不说她害了我们沈家多少?
“她嫁到我们沈家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你还总是什么都给她好的贵的,七八年了,她连一个蛋都没生出来!
“这些年也不知偷着往她娘家送了多少银钱!她那穷酸秀才爹还把两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我们生意人家。也不想想没有我们挣得几个钱他一家早就喝西北风了,他那没出息的儿子还能娶得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