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彰见了,暂且忍了怒意,问虞蒙道:“只剩下这么一点儿怕是不够吧?”
“总好过一点儿也没有。”虞蒙道,“此刻再去煎一副来喝下,后半夜里大娘子便能安心休息了。”
“好。”沈彰立即命荔儿再去煎药。
蔡氏听见虞蒙的话心里暗恨:治什么治?让她就此断了气不好么?
嫁到沈家这三年多来,蔡氏早已看够了沈彰对袁滢的百般疼爱呵护,心里不知有多恨!暗地里烧香拜佛只盼着袁滢早点暴病而亡。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日,谁知又凭空突然冒出来一个虞蒙!
此时她连同虞蒙一起恨得牙痒。
无计可施,她索性爬起来抱着沈母的腿仰头大嚎:“娘!您帮我评评理啊,我真的是想来看望姐姐,服侍姐姐,不是故意摔了药罐子的……”
如此惺惺作态,虞蒙听得心里顿时起了丝丝嫌恶。
“唉哟你快先起来,看看摔伤了哪里没有?”沈母叫侍女把蔡氏扶起,冷着脸朝沈彰身上望去,“你也是命苦,嫁了这么个死脑筋好坏不分的丈夫!一副好心由着别人糟践。”
沈彰凝着眉头,走近二人,面上晦暗阴沉:“我几时好坏不分了?明明是她非要去抢丫环手里的药罐,又故作扭脚摔倒,就是不想让阿滢喝上药!我看得清楚,难道还冤枉她了不成?
“她命苦?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快活得很,她哪里命苦?
“她唯一不痛快的也就是看阿滢不顺眼。你们以为我经常不在家,打量我看不出来么?我只是懒得和她撕破脸。”
“啊呜呜……”蔡氏一听此话,登时嚎啕大哭起来,“夫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我?我好歹也为你生了儿子,为沈家续了香火,也是沈家的大功臣啊!”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沈彰怒红了脸,“除了今日,以前也没少从中作梗吧?这次敢摔了药罐,难道以前就没偷换过阿滢的药?只怕还远远不止这些!不然阿滢喝了那么多药怎么一点效用没有?”
蔡氏浑身一震,面如土色。
虞蒙看着心疑:蔡娘子这次既想用重金贿赂自己,难保她以前没有用同样的方法去贿赂别的郎中。
不然何以那些郎中都没治好袁娘子的病?她这也并非不治之症,总不可能那些郎中都是平庸无能之辈吧?
如此一想,虞蒙脸上沉郁了几分。
沈母闻得“换药”二字,一张脸立马紧绷起来:“好啊,你这是怨我了?这回的药是我叫人换的,你要骂就骂我,骂她作甚?她在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哪里做得出那等害人的事来!”
“呵……”沈彰冷笑,“儿子可不敢怨怪母亲。
“母亲给儿子娶的这位富家千金,儿子消受不起,明日送了回去罢。”
“什么?!”沈母和蔡氏满目惊愕。
屋内其他人亦觉讶然。
“你想休妻?”沈母不敢置信地圆睁着一对三角眼。
“我妻子是阿滢!”沈彰太高了嗓门,斜眼盯着蔡氏,“我不是休妻,我是容不下这种心思歹毒的妇人!”
沈母万没想到沈彰会动这样的念头:“她给你生了儿子,为沈家添了个大孙子,你怎么能赶她出去?”
“你只想着生儿子为沈家续香火,好!不就是找人给我生儿子吗?会生儿子的又何止她一个?”沈彰憋在心里多年的愤懑终于寻到机会得以宣泄,“明日我便让媒婆给我找十个八个又年轻又貌美的来,不比她强百倍?还愁生不出儿子?”
蔡氏见沈彰不似在说气话,他说得出必然做得到的,显然已是对自己恼得狠了,心下慌急无措,越发呼天抢地地嘶嚎。
“你这傻小子!”沈母捶胸顿足,“再找能找到蔡家这样好的么?蔡家这些年帮了我们多少,你不记人家的恩,反倒要休了人家闺女,岂不是要叫外人说我们沈家忘恩负义?
“可怜我孙子才两岁,就要被你生生弄得母子分离!”
“到时新人进来,别说一个孙子,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沈彰面容铁青,听了沈母所言也不见有一丝动摇,“她生的儿子她自己带回蔡家便是,没人要他们母子分离。”
“你……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沈母一听连孙子也要赶走,气得紫涨了面皮,连连跺脚,“蔡家对我们有恩,我们绝不可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来!传出去我们还有什么脸见人?”
蔡氏止住了嚎哭,把眼偷望沈彰,心道:看在自己娘家贴补了他不少本钱做生意的份上,他也该不至于这么狠心吧?以后他外出经商难免要靠着蔡家……
“是,我知道,蔡家以前是替我出了一大笔本钱。”沈彰说着这么多,愤怒也发泄了不少,心绪稍微平静了些。
沈母和蔡氏皆以为他心软了,要收回此前说的话,正欲松一口气,谁知下一刻只听他斩钉截铁道:“那些钱我全都还给他们,不会欠他们一分一厘!”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沈母震惊不已。
蔡氏亦觉错愕,十分不愿相信:“除了给你做生意的本钱,这几年我还用了不少嫁妆贴补家里……”
“一共多少,你列个名目清单,我一总算还给你。”沈彰冷冷道,“我这几年挣得约莫也够还清了,若不够,我就是找朋友借,找放利的借,也一定会还清了。你大可放心。”
沈母只觉两眼发昏:依他这话,岂不是宁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休了蔡氏?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一根筋的傻儿子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沈母捏着拳头拍着胸口“嘭嘭”响。
沈彰平静道:“娘,您放心。我这么多年生意也做得熟了,在外也认识几个靠得住的朋友,找他们借点本钱再重新来过,也不难。
“即便一时半会儿挣不到像如今这样,但衣食无忧的日子总过得上的。”
说罢又吩咐亲随道:“去,叫管家和账房来,清算一下该还蔡家多少银钱。”
沈母享了大半辈子清福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哪能再去过清贫日子?
一见儿子当真言出必行,急得一口气上不来,“啊”地一声往后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