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店里家里诸事安排妥当,虞蒙和荀起便动身前往湘陵郡,随行的有展渡、石大、石二、云佩、云倩和几个护卫。另外还有陈谘及荀起手下三名小将。
荀家的船早已停靠在岸边,虞蒙登上船,立在船头回望着荀府的方向,迟迟不肯进船舱去。
荀起见状,走近前拉住她的手一同看过去:“舍不得永儿?”
“嗯。”虞蒙蓦然红了眼眶,喉间哽咽起来。
小荀永才一岁多,还不知离别为何物,有乳母和侍女抱着哄着甚至都不知自己娘亲要去远方了。
可虞蒙出门时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生怕多看一眼便再也走不出去家门了。
“我好像很残忍。”虞蒙眼里蓄满了不舍,心下莫名冒出一丝丝后悔来。
她原想过带着荀永去湘陵,但又恐一路舟车劳顿,孩子太小,万一途中患了病,如何是好?孩子哪怕有一点点不适她都不忍见到。
荀太夫人和荀彻则更是舍不得荀永,都要把孩子留在云洛,由他们来照看,让虞蒙放开手去经营分店。
思来想去,还是依了家里的意思。
荀起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一两年以后就回来了。我会让护卫经常传书给你,告诉你永儿的近况。”
他心里同样不舍,只不过他早已习惯了离别:“等他长大了,若投身军营,离别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可他还那么小……”
“正是这么小才好,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难过。等他三四岁需要玩伴时,你正好也回来了,可以多陪陪他。”
虞蒙脸上浮起丝丝惆怅:“可他现在还不会说话,等我回来他会不会不认识我了,也不会叫我娘亲了?”
“你亲自教一教,他便会了。外面风大,进去吧。”荀起拉着她往舱里走。
到了前舱,两人并肩坐下。
虞蒙侧身依偎进荀起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神色怏怏的,不言不语。
荀起垂眸一笑:“既这么舍不得,不如不去了,此刻便打道回府吧。”
虞蒙闷闷道:“不行。”
荀起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那等你到了湘陵快些把分店开起来,早去早回。”
“嗯。”虞蒙不自觉搂紧了他。
两人正说着,听闻宗离域一行人赶到了。出舱问候过之后,便吩咐开船。
一路顺风,不几日便到了与湘陵郡接壤的荆县。
天黑时分,两家把船停靠在一处平静的河湾,开始备办晚膳。
宗离域隔着窗户往荀家船上望去,正好见荀起和虞蒙走出舱来,便扬声问:“大都督,夫人,明日中午过了荆县我们便要分开走了,今晚二位不如到我们这里来一起小酌几杯,可好?”
荀起低头看虞蒙,虞蒙冲他点头“嗯”了一声。
于是让人稍后把饭菜一并端去宗家船上。
宗离域将二人迎进舱内,命下人摆上热茶,坐下叙话。
少时,不远处划过来一条大船,船身两边的灯笼上印着醒目的“琨”字。
斐丽儿从未见过,不免觉得新奇,碰了碰宗离域的胳膊:“域郎,那边那只船是什么人家的?好气派!”
旁边三人听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宗离域道:“那是琨王府的船,自然比寻常人家的要气派得多。”
“琨王?”斐丽儿问。
“对,今上的六皇弟。”宗离域解释道,“荆县这一带是琨王的封地。”
虞蒙见琨王府的船径直开过去了,敛回目光道:“听说琨王殿下素来不喜结交朝臣,是个寄情山水,闲云野鹤般的人物。”
宗离域道:“不但不喜结交朝臣,连无官无爵之人他也很少结交。时常带着家眷出外游山玩水,无忧无虑,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委实让人羡慕啊。”
荀起呷了一口茶:“少主有何可羡慕的?如今不也携了少夫人天南地北,四处游览了么?”
“说得也是。”宗离域笑道,“虽是到处做生意,但也异曲同工,差不多差不多。”
虞蒙听荀起这般说,不禁侧眸望了望他:“你很羡慕人家?”
荀起淡淡反问:“你说呢?”
虞蒙低下眉眼,端起茶杯饮茶,掩去嘴角的浅笑。
少倾,饭菜上桌,几人略饮了两杯。用完膳后又畅叙了些时,方各自准备安歇。
次日,天尚未明。虞蒙正睡得熟,忽觉船身猛地一震,剧烈晃荡了几下。
船上护卫立刻警戒起来,出舱察看。
虞蒙睁开双眼,见荀起正安然坐在自己身旁伸手去开窗户,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怎么了?”
荀起朝外张望了一眼,低沉地回道:“有条船撞到我们船尾了。”
不一会儿,听得船尾处有一男子连声道歉:“……天黑看不清,风又大,我们急着一时撞到了贵府的船,惊扰了贵人,抱歉,抱歉,还望多多包涵。
“劳您察看一下,若有撞坏之处,在下立刻赔偿。”
展渡吩咐了两名护卫几句,随后过来隔着舱板禀道:“主上,夫人,方才是湘陵世族东门家的船因着急赶路不小心撞上了咱们的船尾,已经让人检查了,若有损坏之处东门家情愿照价赔偿。”
“知道了。”荀起回了一句,便躺下身欲搂着虞蒙继续睡回笼觉。
虞蒙却支起身子问:“好像听说他们船上有人病了?不知是什么病?若是寻常的伤风腹泻之类的小病,我们药箱里有膏贴和丸药,可以给他们送去。”
“属下这便去问清楚。”
展渡正要转身,忽听得后面东门家的船上有一女子慌慌张张地向方才道歉那男子禀报:“表公子,老夫人又憋闷得喘不上气了!刚才喝了一点水又全给吐出来了!
“可否快些开船?不能耽搁了啊!”
此时,展渡已走了过去,把虞蒙的意思与那位表公子言明。
那表公子道:“多谢贵府夫人挂心,只是家姑母不是寻常小病,一般膏药怕是不顶用。
“刚才听闻贵府的人说没有破损之处,那在下便让人开船了。”
展渡看了看手下护卫,护卫都朝他点头。
“请便。”展渡正欲回去禀知虞蒙,一转身却见虞蒙和荀起都从舱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