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戚第一个选择的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选他的原因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没啥矛盾和过节，总感觉要比其他三个更好开口。

但是想法很好，结果却是让人尴尬。

张威顺着这个号码拨过去，半天都没有反应。

这可急坏了张戚，这才刚开始就吃了闭门羹？

而令他更为郁闷的一点在于，这密码盘上有四个数字，那木偶人只说了密码的数字已经告知了这些联系人，却没说他们每个人是被告知了完整的密码，还是单独的一个。

如果只是其中的一个，这是不是意味着但凡少了任何一个，他都死定了。

鉴于这种层层叠加的恐怖感，他没等到电话自动切断，赶紧手动挂断又重拨了一遍。

这次又叫了十几秒，大概是对方终于意识到这边不会放弃之后，才无奈地接了起来。

“喂，哪位？”

对方的口吻很生分，一点也不像是同窗过三年的人。

但这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张戚对对方也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停留在高中毕业之前。两者之间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属于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对方在班上同样也不出挑，两人之间之所以会留下号码，还是因为一次活动筹备什么的。

或许在对方的手机里，早就已经把自己给删除了也说不定。

但对于张戚而言，对方手里可是掌握着他活命的命门，这会就算是要讨好，也必须让对方把知道的信息说出来。

这不，他赶紧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胡庸，我是张戚。”

这个名字让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张戚？高中时候的那个张戚？”

“对，我是你的同班同学。”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这会对方询问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都说这一无交情，二没感情，那么久都没联系的两人，突然有一天一个电话过来，让人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为了借钱来的。忙说：“上了大学之后社交啊，活动啊什么的都多，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我的手头也蛮紧的。”

这张戚情商不高，智商也挺低，愣是没听出对方话中提防的意思。

不过他的身上有道催命符，逼着他赶紧问出结果，至于其他无关的事，他直接就忽略了：“胡庸，有件事你得帮帮我，你知道什么密码数字吗？”

“什么密码数字？”胡庸极其莫名地把问题反问了一遍。

你的密码跑来问我，咱两不熟吧，还是说你其实高中的时候一直偷偷的暗恋我，把我的生日偷偷地设定成了银行密码？

在张戚的好说歹说之下，胡庸总算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说的是之前发我手机上的那个短信吧？”

“有数字吗？”张戚赶紧问。

“有。”

“把它发我。”

就在张戚觉得事情进展顺利的时候，剧情却来了一个峰回路转。

“不是，你发我手机上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用我手机注册什么的注册码吧？”

“不是什么注册码……”张戚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去了快又一分钟，他有些着急起来：“这几个数字对我来说很重要，能救我的命，快点发给我吧，帮帮忙。”

但他的这份急迫，在别人的眼里却显得愈发可疑。

只听电话里的胡庸道：“说句真的，咱两的关系也谈不上好吧，高中的时候都没说上过多少话，我也不知道你为何会找上我。而你这忙，不清不楚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在坑我，到时候需要让我来还债啊什么的，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不用再打来了。”

这么一句说完，胡庸就挂断了电话。

面对空洞的占线声，张戚愣了几秒，愤怒地想要甩掉电话破口大骂，但他下意识地猛地按住情绪，然后拨通了下一个电话。

有了前车之鉴，张戚这次姿态放低了很多。

毕竟之前那个没仇的都聊成了这样，更何况是有仇的了。

“王辅导员，有件事我想麻烦您一下。”

“唷，今天吹得是什么风，太阳打西边出来拉？”对边的声音很是戏谑：“你是张戚吧？平时拽个二五万，不服管教的你怎么主动想到给我打电话啦？还是说，你对之前违规我打电话通知你父母这件事，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没有的事，之前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已经认识到错误，我向你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呃，到底什么事？”对方似乎也不习惯张戚态度转变的这么彻底，有些懵，赶紧问道。

至于为什么张戚一下子这么乖巧，完全是因为随着时间的作用，毒气的效果已经能看到作用在他的身上了。

他的身体开始浮现出一些像是过敏一样的红疹，有些瘙痒，但抓了几下又感觉到疼痛，如此反复，再瞄一眼时钟，一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也是由不得他不着急的原因，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去质疑毒气的威胁了，他现在内心剩下的唯一动力，就是抓住一切活下去的机会。

比起自己的性命，那点儿过去看中的面子，得失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能之前有人发给你一条信息，你能把上面的数字告诉我吗？”

“什么东西？”

“我现在被人绑架了，被关在一个装有毒气的地下室，必须搜集到四个数字才能通关，其中一项信息就在你那里，拜托了，这关乎我的命……”

“行了行了行了。”对方叫停了张戚发自灵魂的呼喊。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反而显得特别的假，不过指导员似乎并没有认为他是弄什么注册码来坑自己一把，因为这么做的结果，无疑是很严重的。倒像是他们在做什么游戏，就像以前在学生之间流行过，打赌跟哪个美女能够搭上话，又或者是要到手机号码什么的。

“知道了，我看看手机短信，有的话给你发过来。”

“谢谢，谢谢指导员！”

张戚这下有些情不自禁，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而片刻后，当他受到对方发来数字的时候，既有一丝宽慰，但同时，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辅导员发来的只有一个数字。

这意味着，他最初的预感是正确的，必须搞定4个数字他才能得到完整的密码，然后从有从这座密室逃脱的可能。

对于张戚而言，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悬崖边，半边的身子已经浮空出去。

他没有退后转圜的空间，只能马不停蹄地拨了下一个电话出去。

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这一次张戚几乎没等对方开口，就主动地把自己过去的错误给主动地承认了一遍。他这个人是那种不懂看人眼色，颇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以平时没少跟室友产生摩擦。

几乎除了寝室里那个面玲珑的哥们之外，没一个人能够跟他相处好的。而如今打电话的这个，之前还因为卫生习惯和厕所使用时间过长的原因大吵过一架。如今基本是处于不说话不交流自顾自的状态，所以当他接到张戚打来的电话时，说真的还挺惊讶的。

毕竟他本能地觉得跟张戚这种人不是一路人，根本相处不来，可是当他听到张戚用连带哭腔的声音给自己道歉一阵之后，还是多少有些心软了。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会发给你的。”

没过多久，张戚又收到了一个新的数字，当他看到了最后一个电话号码的时候，想要按下去的手却忍不住顿住了。

他又回忆起前不久从对方那里受到的屈辱。

这比起之前的，可谓是赤果果印刻在他身上的伤疤，还流着血的痕迹。

但与此同时，张戚身上原先那些起起伏伏的小红点，全都变成了恶心溃烂的浓疮，疼痛中带着刺痒，让他难以忍受，无奈之下，张戚心里真的有些没底。

对方会把数字告诉自己？

他们可是刚刚才大吵了一架，自己还撂下要报复的狠话的。

而自己之前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如果没有发生自己被神秘人绑架到这里来的桥段的话。

张戚在心里给自己即将说的话打了好几遍的腹稿，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求生的权宜之计，但即便如此，他对班长说出口的道歉言辞，还是充斥着挥之不去的酸味和恨意。

完了。

因为要是自己是对方，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手中掌控的密码给自己的。

就在他这么悲观地想着的时候。

却意外地听到了电话里班长柔和的声音：“我知道了，我会把收到的信息转发给你的。”

“……”

“之前的事我其实也有错，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对不起。”

这么说完，电话便切断了。

张戚对着那封很快在手机里收到的简讯，愣愣地发了一会呆。

但是时间不等人。

当他按照通讯号码上面的数字排列，将得到的三个数字依次排列，输入密码锁当中的时候，阻隔在他面前连接一线生机的铁门并没有打开，因为还剩下最后一个数字。

咔哒，咔哒。

看着挂钟上面不断奔走的秒针，以及无限接近I位置的分针，张戚快要绝望了。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打电话了。

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他身上的刺痛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视线变得模糊，看东西都有了重影，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要憋屈的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下室，而且还是以这个全身流脓，毒发身亡的方式。

他还有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

他期冀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那一个瞬间，张戚的脑中突然回放过之前那个木偶人所说的话。

如果自己之前不要那么只顾着自己，更注意一下别人的感受，跟他们打好关系的话，这样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更改呢？

这几乎是张戚最后残留的念头了。

接下来，他打算搏一把。

最后盲猜一个数字，0到9之间，概率是十分之一。

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欸，如果能够再有一次机会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手机亮起的页面上，有一条新输入的短信跳了出来。

这条信息让张戚强打起了最后的一缕精神，然后将手搭在了最后一格的密码锁上，按下了数字。

紧接着，他听到了轰隆隆，门锁解开，铁门后移的声音。

但没等他开心的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视野里已经呈现一片白茫茫的空无。

身子一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