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猴似的身影正缓缓地走在那青石板路上。
看不清他的面目,那脸上、脖子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垢,头发乱得跟被风肆虐过的稻草一样,还因为沾满了污垢变得一绺一绺的,冒着污浊的油光。他那傻傻咧开的嘴里,一口凸起的,满是污渍的黄牙暴露在外,那开裂的嘴角还挂着涎水。
他身上穿的是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衣服,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异味。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条锁住了他的双脚的铁链!这铁链两端各有一个粗糙焊制的铁铐子,它们一左一右死死地铐住了他的脚腕,除非用工具切割,否则根本不可能打开。而中间那根链条的长度约有一米半,有婴儿的手臂粗。
身影走动的时候,这铁链就在地上拖着,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刺啦、刺啦”声。
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有的还捂起鼻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急匆匆地离开。
杨安也在看着他,不过他仅仅是眉头微皱而已。
这个人他知道,就是镇里有名的“三怪人”中的傻子。
傻子是真的傻,智商存在很大的问题,估计就跟刚会说话的幼童差不多。他不是寒山村的人,所以杨安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情况,只知道这傻子一般在镇里活动,有时候还会游荡到别的村里去。
他不知道他几岁了,反正不会太大,但也不会太年轻,七八年前他就出现在这里了,到现在一直是这副模样。他也不知道他平时住在哪里,他向来只在白天碰到过他。他更不知道他的身后有没有亲人。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这样在镇里流浪,被人用铁链锁住了脚不说,还把那脚铐给焊死了。
至于傻子被铐住脚的原因他倒是知道一些。听说是因为这个傻子会偷东西,而且是经常偷,什么都偷。翻进别人家里,拿吃的,拿喝的,拿穿的,还拿钱,店铺里的东西也偷。为此他经常被人殴打,还被抓进去过,但是对一个傻子又能怎样呢?最后又被放了出来,放出来后他还是老样子。
后来突然有一天,人们发现他的双脚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套上了铁链、脚铐。这样一来,傻子就再也偷不了东西了,他甚至连跑都跑不了,只能在地上慢慢地拖着这条他永远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取下来的铁链。
对于这个结果,大多数人是幸灾乐祸的,没有什么人同情他。毕竟这傻子经常偷东西,被人铐住了也是活该,免得再祸害别人。而且本身人又傻,傻子配脚铐嘛,有什么关系?
也从那天起,傻子就成了很多人取乐的对象,被铐住了脚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更别提他本来就不知道反抗。
杨安来镇上的时候,看到过傻子好多次,有时看到他在垃圾堆里翻吃的,有时看到他被一群小混混围着,傻乎乎地被他们戏耍,有时看到他一个人拖着铁链在街上走,然后在经过某户人家时被人莫名其妙地踹一脚。
不过即便这样,这傻子还是顽强地活着,虽然极瘦极瘦,虽然根本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但是他就是这样活着,似蝼蚁般活着,似地上的尘土般活着。
现在他出现在街上,想必是因为肚子饿了。他虽然傻,但是饿了要吃东西的本能还是在的。
傻子慢慢地从杨安的眼前走过,然后去到了那菜场边。
一声声粗鄙的咒骂声传来,杨安还看到他似乎跌倒了,然后又爬了起来,然后又跌倒,然后再次爬了起来,换了一个方向走。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杨安的眼中,只是那铁链拖地的声音却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后生,这笋怎么卖啊?”一道中年女生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回过神来。
“大姐,很便宜的,只要五毛钱一斤!你要多少?我给你称......”抛下傻子的身影,杨安开始忙碌起来。
天已大亮,雨也停歇,人潮已经涌上来了,他摊位前也聚集了不少看上这两担竹笋的人。
毕竟现在正是吃笋的好时节,而杨安摊上的笋一看就是新鲜的,而且卖相还很好,所以这人也就越围越多。
时间飞逝,自第一个客人来了之后,杨安就再也没有停歇过,讨价还价,称笋收钱,找钱装袋,中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一个多小时候后,他的摊位前才空了下来,不是没人买笋了,而是两大袋的笋都被卖完了。
这速度快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他这火爆的生意吸引来了大量的顾客,连带着周围摊位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所以当杨安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一旁还在卖菜、卖葱的大叔大妈们都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跟大叔大妈们打声招呼后,杨安也是笑眯眯的离开了。他的心情很不错,一来是因为这六七十斤的笋卖了能有三十来块钱,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二来是因为那“摆个摊儿”的任务完成了,收获了30闲人值,加上之前“瓜田夜雨”的20点,就有50点,只要再收个50点就又可以去抽奖了。
而且这50点也已经在向他招手了,只要完成下午的连环任务,马上就能得到。或许还不止50点也说不定,并且还有可能得到更高级的转盘。
杨安脚步轻快地扛着扁担往前走。
这次他没走菜场那条路,那里虽然离镇口近,但现在已经被赶集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他可不想挤到里面去。
所以他打算绕个远路,从西侧的小路出镇。
拐进一条小道后,喧嚣声一下子远离了,久违的清净感包围了他。
惬意地吹了一个口哨,杨安继续往前走着。
转几个弯后,世界越发清净了,甚至于连清风拂过一旁人家院子里探出的杏花枝头的欢喜声也开始在耳边萦绕。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哄笑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声音骤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杨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声音太嘈杂了,他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