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规律的洗涮声在小院里不断响起,那是杨安正在清洗“捣臼”。
所谓的“捣臼”其实就是一个石臼,一种一米来高,下小上宽的碗形石器。它是由整块的大石头雕琢而成的。先将它雕成碗形,然后把上半部分镂空成一个半圆,将里面打磨光滑后,一个石臼就完成了。
石臼一般就是用来捣糍粑的,平时很少用,它要是闲置久了就会变脏。所以此刻杨安才会清洗这石臼。
只见他正俯着身子,手拿一把竹刷子仔仔细细地刷着石臼内部的半圆空间,任何一个细小的角落都不放过。
这竹刷子是他自制的,用一根手臂粗的细竹的竹节,削去其中一段,然后将竹子劈成一根根细条,等全都劈完后,这竹刷子也就做好了,用来刷锅特别方便,刷这石臼也合适。
仔细刷完一遍后,杨安将石臼里的脏水全都刷到外面,然后又倒入清水,再次刷了起来,如此反复几遍后,这石臼终于干净了。
不过单单洗石臼还没用,还得洗石锤。
石锤和石臼是配套的,就是一个椭圆形的圆头石条,上面打上一个孔,插上结实的木棍固定好,捣糍粑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石臼边不停地翻里面的糯米,另一个人拿着石锤反复捶打这些糯米,等到把它们都打成凝实的一团了,这糍粑也就捣好了。
就在杨安清洗石臼、石锤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灶台边煮青衣。
那兔肉已经做好,用大碗闷着放在汤窝口上,这样它就不会变冷。
灶台里,原本满满的一锅青衣此刻已经缩小成了一团,在沸腾的开水中无力地叹着气,那原本青翠的身子此时已经变得墨绿墨绿,连带着整个锅看上去都是黑绿色的。与此同时,一股奇特的清香也从锅里冒了出来,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
片刻后,老爷子就用筷子将锅里的青衣捞了出来,放在了红色塑料漏碗里。黑绿色的汁水顺着碗底落到了锅中,就像一条条墨绿的小瀑布似的。一会后,瀑布停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水滴不断落下。老爷子见此就拿着它走出杂物间,走到院子一角,把它安在了两条板凳的中间,悬空挂着,让那墨绿的水继续往下滴。
“阿公,石臼和石锤都清洗好了。”杨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好,你去把糯米端出来,准备一下我们就开始捣糍粑。”老爷子朗声说道,然后拄着拐朝堂屋内侧走去。
“嗯。”杨安应道,随后拿着手上的竹刷子往杂物间走去,等他再出来时,手上正端着那个煮糯米的木桶。
只见他双手伸得笔直,尽量让那依然散发着滚滚热气的木桶远离自己,同时脑袋从木桶旁探出,微侧着看向前方。
小心翼翼地走到石臼边,杨安将木桶放在一旁准备好的方凳上。这时老爷子也提着一桶水过来了。这桶水等会将会派上大用场。
“准备好了么?”老爷子大马金刀地玩石臼旁的板凳上一座,朗声问道。
“没问题。”杨安笑着答道,然后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脚,又将身上白色长袖的袖筒挽到了胳膊上。
“阿公,开始吧。”他沉声说道。
说罢他端起一旁的木桶,然后将它调了个个。
顿时一桶的糯米就掉进了这石臼里,将最上面的那块厚纱布拿掉,再把已经晾好的青衣放进去后,他站直了身子,将放在一旁的那把有二三十斤重的石锤拿在手上,双目凝视着石臼。
“一!”老爷子猛然喊了一声!
“嗬!”杨安嘴里轻喝一声,同时手里的石锤猛地往下一砸。
“噗。”闷响声中,那放在糯米上的青衣团被他狠狠地捣了进去,那一团的糯米也在他的这一锤之下猛然向四周扩开,从一团变成了圆圆的一滩。
“二!”老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杨安也随之举起了锤子。就在他举锤的同时,老爷子快速地将溢开来的糯米挪回中间,重新团成一团,然后将手放到了一旁的水桶里浸湿,嘴里再次喊道:“一!”
杨安手中的石锤再次落下,将团成一团的糯米重新捣开。
“二!”声响中,杨安举起锤子,老爷子则用浸湿的手掌再次将糯米团成一团。
就这样,小院里回荡起来老爷子“一”、“二”、“一”、“二”的沉稳喊声,并且这喊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不间断的,这期间还夹在着杨安的轻喝声以及越来越清脆的石锤捣在糯米团上的声音。
如果此时有村民进来看到杨安和老爷子捣糍粑的情形的话,恐怕会别惊得目瞪口呆。
那二十来斤的石锤在杨安手中就似轻若无物一般,随着他手臂的挥舞,不停地举起倒下,那频率就跟打桩机一样,而老爷子团糯米的手掌也是极快,并且能恰到好处的在石锤举起的瞬间将摊开的糯米团重新团好,然后在锤子落下前离开。每次都是差之毫厘就要被石锤砸种,但是偏偏每一次都砸不中。
这样的高强度动作对两人的要求都是极高,老爷子就不用说了,手必须快、准、狠,否则就要被杨安一锤子给砸中了。杨安也是,除了挥锤的频率要掌控好,力道也要掌控好,不能太轻,轻了捣不糯米团,也不能太重,中了就直接凿穿糯米团,砸中下面的石臼了。
在两人天衣无缝地配合下,石臼里的糯米团和青衣团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脸盆大的青绿色的凝实一团,看着极有韧劲。
“一、二、一......”老爷子的喊声还在继续,不过速度已经降下来了,而杨安捣捶的频率也随之降了下来。
这次的捣糍粑已经进入尾声了。
此时距离开始其实才过去十分钟时间,但是杨安却已经捣了数百下。
要知道他的这种劳动强度平时是需要两个成年人合作半小时才能完成的,而他仅用了十分钟,由此可见他的身体素质有多强。
不过此时的他也已经是浑身大汗淋漓,身上那件白色长袖都已经被浸透,他的喘气声也很明显了。
这么短的时间用一个二十来斤的锤子连续不断地捶打十分钟,其间还需要控制好频率和速度,这对他来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起臼!”在老爷子的最后一声呼喊中,杨安放下了手中的锤子。
此时的石臼中,那糯米和青衣已经不分彼此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成了凝实无比的一团。随后老爷子用一只手就将这脸盆大的一团抓起,站起身来往堂屋里走去。
那里的中央正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金灿灿一片,却是洒满了金黄的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