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也不想以后找我时联系不上我,不是吗?”李晓檬笑了,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此话一出,我心脏猛烈跳动,可是喉咙里像噎住了什么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扫了李晓檬的二维码。
“嘀”,李晓檬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黄鸭,圆溜溜的眼睛煞是可爱,如同她本人,俏丽可人。
“不过你下次来省城,也看不到我了。”李晓檬道。
“啊?我不是有你微信吗?”我惊讶地看着她。
“但是我马上要回老家了呀,”李晓檬一扬脑袋,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转了大半个圈。
“回老家?怎么突然要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突然。
“哎呀我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接到姥姥的电话催我回去,好像挺急的,这次看来是真的躲不掉了。”
“你不是偷偷摸摸地出来的吗?你姥姥知道你在这里?”
李晓檬晃了晃手机:“卫生定位明白不?只要我一用手机,家里就能知道我的位置。”
“你们家居然能直接调用卫星的权限?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惊讶地问。
“我家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说不完,下次再告诉你咯。”
“那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回去?这里去云南,要转不少车的吧,你一个姑娘家家......”我有些担忧地说。
“喏,他们已经来接我了。”李晓檬顺手一指,只见马路的对面停着两辆黑色奥迪A8,几个墨镜男站在车旁边,不停向这边张望着,墨黑奢华的外观和四周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引得不少少男少女驻足观望。
“这几辆车都是你家的?”我忽悠有些失落。
“对呀,”李晓檬雀跃道:“咱们家在山里,为了日常出行方便,还有一架直升飞机呢。”
我闷闷地说:“那你家,应该很有钱吧?”
李晓檬冲我吐了吐舌头:“有没有钱我是不知道,反正打小没饿过肚子,不过再怎么有钱,整天对着大山大水发呆也没意思啊,哪怕在城市里做个服务员,也比成天在家里有劲啊。”
我一阵无语,我去,敢情李晓檬打工是来体验生活的啊。
想想自己工薪阶层的家境,这一刻,我觉得刚刚和李晓檬拉近的关系第一次变得疏远了。
默然一会,我强笑了笑:“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咯。”
“我才不要一路顺风呢,我就想呆在这里,”李晓檬嘟起小嘴。
“看,他们马上要向你走过来了,快点过去吧,”我向李晓檬挥挥手:“说不定哪天我去云南旅游,凑巧碰上你呢。”后面半句话也不知道是跟李晓檬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等一下,”李晓檬俏皮一笑,然后飞快跑回旅馆,在前台后面的抽屉捣鼓了一会,取出一个大纸信封塞到我手中:“给你的,拿着!”
“这是啥?”
“还记得昨晚上我用来清理脏东西的白色粉末吗,其实这种粉末我一共带了三包出来,一直放着没用过,昨晚用掉一包剩两包。姥姥说,这是家族秘方,能驱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把这送给我?”
“对呀,就当留个念想啊,要是真能驱邪就更好啦。”
“那你全都给我了,你姥姥问起来怎么办?”
“你傻啊,这东西我本来就是偷出来的,姥姥不知道,再说即使姥姥知道了,她老人家疼我,我就说自己用掉了又咋样?”李晓檬使劲戳了一下我脑门。
这时,对面的黑西装已经快要走到我们这边了。
李晓檬的语气急促了不少:“姥姥从小跟我说,万事讲个缘,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和我在这里相遇,又同一天离开,说明有缘,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记得你有机会来云南时找我玩啊。”说完趁我不注意,嘟起嘴唇踮起脚尖,闪电般在我脸颊上一碰,头也不回地向黑西装跑去。
“呃......”我的心如同小鹿乱撞,脸红到了脖子根,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女孩子亲吻。
一直到李晓檬走了老远,我才反应过来,我冲李晓檬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那我应该去哪里找你啊!”
“笨蛋,看微信!”
低头一看,一条信息早已跳在手机桌面上,点进去是一个微信坐标。但是只能看出地处云南,除此之外,周边也没有任何村落地名。
我喃喃道:“云南,十万大山。”
忽然,马路对面又传来李晓檬的喊声:“东西在信封里!”
抬头看去,已经不见了李晓檬的身影,只有A8绝尘而去的轰鸣。
信封里是两个金丝锦囊,质地细碎柔软,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里面全都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然后我还摸到信封下面有异物,把锦囊取出,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叠好的纸片,小心展开,那是一副简单的画。
画中两个小人,一个扎着马尾辫,一个穿着羽绒服,两人并肩站在一间小屋里,前方用粗笔画了一长条黑色的东西。
我回忆起来这是尾房的场景,这幅画简陋,但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寒风中,眼眶中似有东西要流出,我努力仰起头,不让它流下。
“不去追她吗?”不知何时,唐文走到我的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朋友而已,有什么好追的?”
唐文轻笑一声:“瞧你那样,你当我真信你啊,普通朋友能让你流眼泪?”
“风大,眼睛里进了沙子,”然而这个老套的借口,连我自己都不会信。
“有时候,机会来了是要自己抓住的。”唐文转头看向另一边,不再多说什么。
街道尽头的尘土已经散去,似乎连李晓檬在省城最后一缕痕迹也抹去了,我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简陋的画,久久不语。
直觉告诉我,我和李晓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
她这一吻,捅破了我心里的最后一层窗户纸,从今往后,在我的心里,她绝不可能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存在了,但是对她自己而言,只是小女孩的无心之举,抑或也对我有好感?
但她是富家千金,我是穷酸打工仔,她地处云南深山,而我身在苏南沿海,我们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要是没有省城之旅,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不过再一想,我们两个天南地北的人能在他乡相遇,是否就是姥姥所说的缘分?
冬日当空,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A8车开走后,看热闹的少男少女也陆陆续续离开了,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来。
望着忙碌的街道,我似有明悟,美玉尚且有暇,或许,就让这段记忆留在心里,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结果。
想通这一点后,我向李晓檬离开的方向深深凝视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向来时的路走去。
简单收拾了行装,我们就踏上了车站的路。路过修路的地方,我看到路基上已建起了钢筋架,底部也填充好了厚厚的混凝土,只待干透就可以再行浇注,相信不久之后,一座全新的高架桥将从这里拔地而起。
可惜桥墩子的位置恰巧建在了黑色猫皮所在的地方,所以已经不可能看到牛皮纸下森白色东西是啥了。
路过售楼处的时候,我向里望去,曾经的热火朝天已是萧条冷清。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长排银行桌子已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小型的儿童游乐场,但别说没有孩子了,就连大厅也是空空荡荡的,目光所及只有一个保洁阿姨和保安笑着聊天。
相隔尚远又隔着玻璃,如同在放无声电影。
售楼处附近的停车场也空了不少,被冰雹砸坏的车辆也都被移去了修理厂,面对天灾,人类向来是无能为力的。
“你有没有发现,所有的变故好像就是从卖房子开始的,挖掘机事故是这样、风雨冰雹也是这样,一旦停售,立马风平浪静。”唐文若有所思地说。
“管他呢,反正我们马上要走了,地震也好、火山爆发也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李晓檬的事让我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谓关心则乱,我本就是局外人,没有必要掺和到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去。
再往前就是施工现场了,那里还是安安静静地样子,出了人命,建筑公司势必要先处理好事故,短时间内别想开工了。
保安看我俩又出现了,一脸警惕地走出屋子,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昂首挺胸径直越过他走向前面。
工地外的路依旧泥泞,从这个方向再往前走500米左右,就到车站了。距车站近,出行便利,这也是尚铭花园宣传的优势所在。
然而还没过一分钟,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有如晴天霹雳,差点把我俩震了个趔趄。
我和唐文对视一眼,同时转过身,目光中都有震惊之色。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工地上的景象再次把我们惊呆了--冲天的尘烟弥漫,半揭顶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体,整个地倾塌在了地面上,粗大的钢筋像面条一样被压弯,坚固的承重墙如同纸糊似的,破碎的水泥撒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