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坐在羊肉火锅店里的时候,我有些恍惚,今天中午,也是和唐文坐在这里等着一个人。
几次进来吃饭,服务员小妹认出我,她以为我是住附近的人,殷勤地让我充值卡,我摆摆手表示不用。
我熟门熟路地点上一个羊肉火锅,一壶热好的乌毡帽,还有三两小菜,直到我让服务员摆下第三副筷子,沈特才明白了什么:“你在等人?”
我点头,一边晃了下筷子示意我们先吃,一边时不时地看向窗外,期待那个破破烂烂的“仙人指路”会出现在视线里。
沈特却没动筷子:“还是等他来了再开始吧。”
我摇头,给沈特和自己倒了半杯酒:“我还不确定他会不会来呢。”
沈特奇怪地说:“你约他吃饭,没有跟他打个电话?”
我和沈特碰了下酒杯,告诉他我等的人其实是一个算命道士,自己也就跟他见过两面,更真不知道他的电话。
“道士?”沈特没有向大多数人一样嘲笑我上当受骗,而是露出思考的神色。
我看沈特表情,心想他既然属于神秘部门,一定见多识广,或许对于算命先生有独特的见解也说不定。于是,我一边吃喝,一边和沈特说起算命先生的几次接触。
我说的很客观,并没有参杂个人情绪,务求把真实情况反映给沈特,只是符咒被我放在办公室里没带出来,没法给沈特亲眼看看,幸好优惠券被我随身放在口袋里,短短十六个字,也算是证明了我所说非虚。
一番话说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可是依旧不见算命先生的人影,我心里有些失落,心说人家若真是高人,岂会被简单一顿饭所吸引?
沈特听闻,直接沉默了,好半晌才对我说:“从此人的行为举止来看,极有可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人。加上那枚能挡血光之灾的符咒,此人很可能是茅山留在世俗的隐士。如果有机会,请让我见见这个人。”
“什么叫做茅山的隐士?”
“这类人隶属于茅山,但常年留在世俗中,以监察可能出现的灾祸,帮助世人平安度过。”
“这么说,最开始他制止开发商在这里造房子就是履行监察的职责?”
“可以这么认为,”沈特点头:“茅山、龙虎山之类传承千年的所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类隐士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沈特望了眼窗外,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们再等一会,看看他还会不会来。”
一边等着,我们的话题转到了倒塌的工地现场。
突然我一拍脑袋,想起手机里还保存着应灵摄妖符的照片,我把手机打开给沈特看,马上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没错,这就是应灵摄妖符,你这照片从哪里来的?”
“就是从挖掘机挖出的坑里找到的,一共有八块,中间还有一个牛皮信封,里面是一个‘封’字。”
“工地现场出事我知道,但怎么从没有人说起这个事儿。”
“废话,出了这种事,开发商那边早就下了封口令了,我们即使是托了关系,才进去了5分钟就像做贼似的被那保安捻出来了。”一想到这个事,我就气愤不已。
我又问:“我总觉得这八张符咒像是某种阵法,你看像不像?”
“不是像,它就是!”沈特肯定地说:“卦象有八,八张符纸,分属八位,各成一卦,而中间的‘封’,就是阵眼,这是一个应灵摄妖阵。你的判断很正确,正是因为阵法的破坏,才导致了一系列变故的发生,原先阵法下面一定镇压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是那一窝蛇?”
“蛇只是表象,这可能是一种煞,还记得前两天的冰雹和暴雨吗?很大可能就是煞所导致,从它能改变天象这一点来看,这股煞气一定累积了成百上千年,一朝得出,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我吓了一跳:“那咋办?”
“看来这桩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我的想象,我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得向咱们上层汇报。另外,我还担心......”沈特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我紧张道。
“应灵摄妖既已结阵,寻常邪物绝对无法染指,而它在短短时间内被破坏殆尽,很可能有人从中作梗,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什么人会帮着邪物,反过来对付人类自己?”
沈特摇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见过太多的人,这种事情都不好说的。”
后来,我们又加了几个菜,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等着算命的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直到饭馆子里没几个人了,另一幅筷子还是一动没动过。
沈特站起身:“走吧,像他这样的高人,要来的话早就来了,正如他所说,他没有和我们见面,可能是因为他觉得缘分未到吧。当务之急,还是去如馨旅馆看看,我想你有必要去看看410的案发现场。”
我不死心地看了眼窗外,外面车水马龙,夜晚的霓虹照射天际,像一条又一条五彩的匹练。
我无奈地笑笑:“行吧,听你的。”
到了收银台,沈特坚持要他付钱,说是大老远让我过来,总不能又让我破费。
我推脱不过,就赞助了那张优惠券,一边自嘲地摇摇头,真没想到这张优惠券还真能派上用场。
打了个的,我们向如馨旅馆飞驰而去。一路上,红绿的霓虹不停向身后远离,喧嚣的人声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我再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如馨旅馆地处之偏僻。
车行大约二十多分钟,远远地就能看到如馨旅馆的轮廓了,因为修路和城乡改造的缘故,旅馆周围的一片空旷,4层小楼如同墓碑一样孤零零地伫立在夜色里。
如馨旅馆外面停了两辆警车,全都熄着火,外围围着黄色的境界线,两个警察靠着车门,正在抽烟聊天。
不是说刑警队都已经撤走了吗?怎么还有警察在这里?我和沈特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见我们到来,他们把烟头掐了,警惕地拦在我们面前:“这里警察查案,不方便进入,还是请回吧。”我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手摸向腰间,居然对我们动了开枪的念头。
沈特面色不变,掏出了一本黑底白边的巴掌大小的小册子。
两个警察为我们让开一条路,我们得以顺利地走进小楼。我们一问才知,410案件再出,而这两个警察是警局临时抽调过来的,主要负责维护这里对外的秩序,并不参与查案。
推开旅馆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我按下墙边的开关,灯忽闪几下,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相比以往,今天的旅馆更显诡异,即便是1楼,都有种捉摸不定的色彩。
进门的一瞬间,我就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就仿佛黑暗的某处,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我。我问沈特,他却摇摇头,表示没有这样的感觉。
前台空着,老板没在旅馆呆着,可能是回家了。前台后面的小门虚掩着,里面依然没有任何灯光,看进去黑咕隆咚的。走进去没几步,昏黄的吊灯又是一阵晃荡,好像线路接触不良。
“啪,啪......”不知哪一层的窗户没有关好,发出有一搭没一搭的撞击声,经过狭长走廊,带着空灵的尾音,令人一阵阵发慌。
这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听见,旅馆铺设的又是瓷砖,我俩的脚步声经过放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旅馆已经被警方接管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沈特开口说道。他可能是想安慰我,这里没有别人,尽管放心,殊不知我所担心的正是这种无人的场景。
有时候,未知比已知更令人难熬,我咽了口唾沫,缩紧脖子,强行控制自己不看四周的黑暗。
沈特走在前面,打着手电,并没有因为黑暗而表现出任何紧张,我想兴许他类似的场景见多了吧。
“出事的地方是四楼,我们直接上四楼,”拐过一个拐弯,左边是楼梯,右边是电梯,沈特直接就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走电梯吗?”我问道。
“特殊情况就不要坐电梯了,电梯是密闭空间,真要有点什么事,危险性是楼梯的好几倍。”沈特边走边向我解释。
“能有什么事?”我声音有些颤抖。
沈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真想知道?”
我脸色一青,摆摆手说不用。我不是自虐狂,特别在这种处境下,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特很对,电梯,是很多恐怖片里惯用的场景,电影取材于现实,这种担心很有必要。
简短的交谈后,我和沈特都不再说话了,耳边除了深邃的脚步声以外,一切都静的可怕。昏暗的灯光混合着手电光亮照射在沈特的侧脸上,向我们内心传递莫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