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我连大骂沈特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我在赌,赌高温气流把我烤熟之前,我能跑到出口的所在,跑出这个该死的地道。
奔跑的过程中,瞥见距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另一道高瘦的影子在水蒸气中和我一样快速穿梭。
我想那肯定是沈特,华山一条路,他也是铆足了劲向前冲。
然而事与愿违,我刚跑出没几步,就惊骇地感觉到前进的阻力在以几何倍升高,同时裸露的皮肤感受到难以想象的刺痛,继而是麻木,这是表皮细胞在巨大的灼热之下批量死亡。
我心如死灰,做梦也没料到高热水蒸气居然如此诡异,还有阻挡我们速度的功能,这一下简直把我们仅有的一丝希望生生磨灭。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手脚乱舞,但是根本无济于事,我的身躯就像陷入流沙,越是使劲,阻力越大,反倒是放慢手脚可以缓缓前行。
但是这时候哪有余地缓缓前行,下一瞬间,水蒸气就将迎面而至,此刻身旁沈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我悲哀地想,也许沈特先我一步被高热蒸汽吞噬了。
电光火石间,黑光一闪,我的胳膊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狠狠一扯,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一边摔去,去势极快,呼呼的热空气擦过我的耳旁,脸颊生疼。
我重重砸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轰的一下,我眼前发黑,随即我听不到了任何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息。
忍着脑袋的剧痛,我勉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一片水汽迷蒙和我相隔了一米有余,气流依旧呼啸,但相隔一米的距离,我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灼热,但好歹没有到能把人烤熟的程度。手脚酸软,我勉强提起一点力气,把羽绒服撑开挡在前面。
四下一看,这是一间不足3平米的方形小隔间,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云雷纹,也没有壁画,虽然与外面同样是青铜材质,但是风格截然不同。
这给我一种错觉:自己离开了青铜锁的通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忽然兴奋起来,难道自己因为刚才的冲击,阴差阳错地离开了青铜通道?再一想又不对,高热蒸汽的冲击是由前往后的,怎么可能把我拉到对面?
对了!沈特!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拉了我一下,把我从杀人的水汽中拯救了出去,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环顾周围,果然在墙角处看到了一个人影,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沈特!
此刻他满脸通红,惊讶地看着我。
我强撑着虚弱,挪到沈特跟前。
短短几句话,我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居然是阶梯墙壁上开凿的一个隔间,我们也并没有离开青铜通道的范围。
他向我指了指,隔间外就是来时的通道。我伸出手掌,能感觉出来那里还是很灼热,空气扭曲,望出去,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我还注意到隔间的表面不仅没有花纹,做工也非常粗糙,很多地方还留有未打磨干净的毛刺,颇为扎手。
高温气流来去迅速,水蒸气也在迅速消散,不多久,我们重新看到了我们来时的通道。
那里的地面依旧泛着青铜的青黛色,和最初没什么两样,高热导致的刺痛散去,我手臂也逐渐恢复知觉,活动了几下还算自如,我暗呼侥幸,高温没有给我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沈特长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就归位了。”
“你还说,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会这样?”
“我们现在不是没事嘛,幸好我急中生智,找到了这个避难所。”沈特指了指四周的空间。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设计?”
“这应该是修建青铜锁血道的工匠留下的,要知道青铜时代比较愚昧,像这样一个宏伟的建筑完工,都要见血以祭奠神明,工匠作为最初的建造者,最难幸免。”
沈特的话让我想起了皇帝陵墓完工时,把工匠等封锁在坟墓里的举动,我又问:“那么这个地方是工匠们为自己做的逃生通道?”
“叫避难通道更加妥当,”沈特纠正道:“当权者一旦发现找不到工匠,第一时间就会派人追踪,而工匠势单力薄,即便提前逃跑也很容易被抓回来,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躲在里面不出来,反而不会为人察觉,当权者会以为工匠们都死在里面了,而且作为祭祀的血道,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即便当权者有所怀疑,也不太会深入其中查探。等风声一过,再悄悄地出来,就可以天高任鸟飞了。”
“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由赞叹。
我忽然想起一个事:“你是什么时候躲进隔间的?”
沈特很奇怪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热气流一来,我就预感到不妙,恰好发现这里有一个隔间,那时候我还在大声喊你呢,没想到你根本不理睬我。”
沈特心有余悸地说:“没想到我刚踏进隔间,气流的温度就陡然提高,我更大声地大喊你的名字,但是呼呼的气流像山呼海啸,立刻盖过了我的叫喊。当时满眼都是水蒸气,完全看不到你的影子了,我以为你挂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你也摔了进来。”
“不对吧,我记得明明是你把我抓进来的。”我不解。
沈特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你人我都看不见,上哪里把你拉进来?”
我还是摇头:“我不会记错。”
沈特进一步分析:“不对,你想想看,隔间在你左边,那时候我怎么可能在你右边呢?依我看,会不会是高热气流把你推进来的?”
我连连摇头:“不可能是水蒸气,我清楚的感受到当初水蒸气中有一股实质化的力量,把我推了一下,我还看了,那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你说水蒸气会产生人形的影子吗?”
沈特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是不是热糊涂了,这里环境这么极端,除了你我还有什么人嫌命长来这边?”
我把目光投向外面:“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我脑海里忽地掠过鬼影,心说恐怕只有这东西才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吧,可是道法真人的鬼影不是和我们对立的吗,但刚才的举动明显是在帮我啊。
不管是不是鬼影救了我,这件事情再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前路还不知道有多长,我们仍旧处于危险的青铜通道里,我念头转了几转,现在来说,怎么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前面还会不会有隔间了?”这种情况下,隔间简直是救命的场所。
“应该是没有了。”沈特淡定如常。
“那万一再遇到高热蒸汽,我们该怎么办啊?”我急了。
沈特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再看一下外面。”
我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隔间,发现前面大约五米远的地方,通道两壁像蝶翼一样展开。顺着喇叭口的造型向外望去,光线一下变得刺眼无比,外面好像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当适应了光亮以后可以看到,青铜通道的外面,好像是一块沙滩,近前的地面布满圆润斑驳的石子,石子的缝隙里则是更为细小的沙子。
我欣喜万分,再往前走不多远,就要逃出生天了!
远处有水声传来,我心说难道外面是大海不成?可是大海广阔无垠,又怎么会产生这样剧烈的温度变化?
隐隐间,我还听到了铁链的声音,这令我立刻紧张起来,因为这和巨桥幻境中的锁链声音如出一辙,我生怕自己又陷入幻境中。
我马上看向壁画,后者依旧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壁画之上。
能看到壁画,说明此刻没有陷入幻境,我稍稍松了口气。
当我再一次倾听铁链声时,居然听不到了。我问沈特,他摇摇头,说是没有听到。
“我们出去吗?”我试探着问道。
“等下,先把羽绒服反着套在胳膊上,有个万一好歹是个阻挡,胜利越在眼前,越是不能放松警惕。”沈特提醒道。
我们足足等了5分钟,确定了没有高温气流出现的迹象后,我和沈特发足狂奔,以最快速度冲出口跑去。光线越来越亮,视野在我们面前迅速打开。
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当真正走出通道口的刹那,那宏伟与诡秘,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我内心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