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特也是满脸疑惑:“按理说不可能啊,设计者既然设置了彼岸舟,肯定遵照了彼岸舟原始的用意啊,是不是哪里我们没弄好?”
我指着光秃秃的舟体:“这上面光不溜秋的,什么按键都没有,还能做什么?要不就是在船底。”
“不会的,传说中彼岸舟是穿梭于黄泉中的船,黄泉水不管人鬼,沾上一点可都是要完蛋的,要是都需要渡江人去黄泉水下做什么,还要彼岸舟做什么?这地方既然参照了阴间建造,肯定延续了这一设定,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难道要我跳下去,敲开水底下的破铜烂铁看个明白?”我大声喊道。
这时候船速又开始渐渐快了,急速掠过的风把声音淹没大半,我只能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音量。
等到了第三遍“观光”结束,我的手抓着彼岸舟的把手都有点颤抖,长时间的高速吹风使我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出路,我自己就先要坚持不住了。
“要不我们还是回到岸边吧,兴许这彼岸舟只是摆设,机关根本不在这里?”我喘得脸红脖子粗,但还是抓紧时间说话。彼岸舟又在人道的口子附近减慢了速度,但我们都知道,减缓最多一分钟,彼岸舟就要重新进入飞驰状态。
“先等下,我好像想到了什么,”沈特沉默了一下:“建造这里的是当时的统治者,你觉得为啥他要设计这么个‘观光’一样的机制?”
我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哪知道,我说,再不下去就晚了!”
“造一艘彼岸舟费的青铜不少,但青铜在那个时代相当于现在的金银等贵金属,即便是统治阶层也没理由这么浪费,再说为了严格按照阴间的做法,不可能不赋予彼岸舟相应的功能,”为了节约时间,沈特语速很快:“你刚才说‘观光’,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统治者的想法,但是不是为了自己观光,而是给别人。”
彼岸舟底下的机括声震动频率越来越慢,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我知道这是彼岸舟即将停下的征兆,而停下以后紧接着就是加速,时间所剩不多了。
没等我说什么,沈特紧接着说:“所谓的别人,就是统治者认为需要知晓六道的残酷和美好的人,让他们在黄泉里看一圈作比较,自己来决定是否效命与统治者。”
“相当于威胁?”
“不只是威胁,也有奖励,奖励为他立下功劳的人,看看那些没有受到奖励的人,正在经受何种痛苦。”
“那又关我们现在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每一个‘观光者’来自于哪里,最终就会停靠在哪里,我们来自于人道,所以停靠在人道,这个地方,就是我们走向往生的地方,或者说,就是出口!”
“出口呢,哪里有出口!”我四下张望。此时我真的有点生气了,敢情沈特这家伙叨叨叨半天,还是没整出个所以然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想到沈特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居然往河里一跳,但是他跳的地方是彼岸舟的内舷,也就是正对湖中心的地方。
“你干什么,不要命啦!”我冲湖面大叫:“你要跳也往岸边跳啊。”
黄泉的内侧,很可能有水下深渊。
沈特没有回答我。
这时候,彼岸舟的机括声突然间变得密集,无数水泡咕嘟嘟冒起,我心说坏了,数秒钟之后,彼岸舟将又进入飞驰的状态。
我心说随你去吧,老子不奉陪了,我身子一探就要往外舷跳下,就在这时,一双湿淋淋的手突然间从水下伸出,紧紧箍住我的脚踝,然后死命往下一拽,猝不及防之下我整个人哗啦一下仰面摔进水里。
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拉进了水里,第一反应是辣,第二反应是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我脑袋一片空白,满鼻子满嘴都是水。
隔着水雾瞧见彼岸舟化为留下一道水波呼啸而去,我手脚拼命扑腾,可是一舟之隔的水面居然深到难以想象,我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我一个旱鸭子,有朝一日居然会淹死在地底,说出来肯定笑死个人。
这时一股力量把我的脑袋托出水面:“快,把衣服脱了。”
“沈......沈特?!”我含糊不清地大叫:“是你把我拉进了水里?”
“别废话,来不及了。”
黑暗的深处有东西在涌动,定睛一看,我滴乖乖,一道冲天的水柱正在往我这边快速冲来,是高热喷泉!这回可没有彼岸舟作护身符。
真他妈见了鬼了,这回旱鸭子不仅淹死,还要被炖汤给煮了啊!
“还有救,快脱衣服!”沈特的语越发急促,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来不及琢磨“还有救”是啥意思,现在华山一条路,只能选择相信沈特,幸亏因为气温的缘故,我现在穿的不多,东拉西扯几下就把衣服裤子连同鞋子全脱了,这个时候,极速移动的高热喷泉已经距离我不足十米。
紧接着沈特按住我的头,两人往下一沉,充斥着硫磺辣味的水又一次冲进我的鼻子嘴巴,可是我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水面的温度在以极快的速度升高,25度的水温几乎是在一瞬间冲到了50开外,随着高热水流的经过,温度还在直线上升。
后来我想想,也多亏了沈特在彼岸舟上说话耽误的一分多钟,导致我们落水的方向偏离了人道的口子,要不然喷泉是从下而上的,正正好好在我们下面,再怎么躲也免不了被炖成老鸭汤。
眼下只有一条路:尽可能地往下沉,远离被煮沸的水面,可是潜水的速度哪有温度传播的速度快,只短短数秒钟,背上已经灼热难耐。
沈特是潜水好手,但他抓着我的手往下,也是严重影响了自己下潜的速度,在灼热水流的刺激下,身形摇摇欲坠,仰头吐出一连串泡泡,手劲一松,看样子马上要坚持不住了。
我心说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我使劲把他的手臂甩开,也不知道咋想的,居然还学着施瓦辛格的样子翘了一个大拇指。没有我的拖累,沈特下沉的速度明显加快,而我则像一段枯木一样向上浮去。
我心说再见了我的朋友,要是你能逃出生天,别忘了每年清明帮我烧一炷香。
沈特却立马调整身形,着急着向我游来。
我想挥手阻止,但手臂已经不受控制,灼热造成的麻木感席卷全身。没有痛苦,只有麻木,但这是最糟糕的,因为痛楚太过剧烈以至于大脑单方面切断了痛觉感应。
接着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那是晶状体面临破碎,我叹息,原来死亡是这么一回事。
恍惚间,我看到水面有什么东西阻挡了光线,接着视线一清,精神一振,大脑重新接管了躯体的控制。
下一刻,身后有一股力量把我推进,我居然以将近沈特5倍的速度向下沉去,一转眼就到了沈特身边。
高热喷泉速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之恒温水体足够宽广,温度迅速恢复到了可接受的范围。沈特向我点了点头,然后他拉着我,一起上浮,直至浮上水面。
脑袋刚一露出水面,我就愣住了,我们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看不到锁链和青铜通道,也没有奈何桥,我们仿佛在一片汪洋中,只有彼岸舟孤零零飘荡在我们身边。
我使劲抓住彼岸舟的外舷,沈特在我屁股上托了一下,我脚顺势搭上船舷一个侧身翻了进去。沈特脱掉的衣服都在舟里,神奇的是,我的衣服也在,可我清楚记得自己在水里脱得衣服啊。
舟里还有一对青铜的桨,触手沉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量四周,舟内部平滑细腻,还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花纹的模样,就是那条送我们来的彼岸舟,但是我清楚记得彼岸舟开走了,怎么现在会出现在我们身边?
沈特也翻了进来,他穿好衣服,静静观察四周的环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忍不住开口。
“看来我没有猜错,这就是彼岸舟真正要带我们来的地方。”沈特缓缓道:“我也是最后关头才想到的,六道轮回和奈何桥既是阴间之物,为何会被阳间的我们碰见?还有这黄泉,你不觉得像一面镜子吗?水上水下,一明一暗,寓意着一阴一阳,阴阳相对,呼应着每一个生灵的生命或往生,要想穿越到阴间,唯一的办法就是穿过这面黄泉水形成的镜子,抵达镜子的另一头,也就是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