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一做噩梦了。

恍恍惚惚之间，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树林。站在崖边，看这前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刺目的亮光中吞噬了一切。只剩下建筑倒塌，火中不知是什么炸裂的声音，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包括他，远远地看着，喉咙像是压了块石头，什么也喊不出来。

寂静之中，多了马蹄声和鸟的惊叫，越来越近，围绕在四周，驱使着他不断地后退。忽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不住地往下坠落，一头扎进了水流之中，冰冷的感觉从头顶蔓延至全身，望不到一点光。隐隐约约的，耳畔不断地有呼喊声。

“白白！”

莫玄一被惊得一下从房梁上坠下，动静太大以至于门外的白玉推门而入，看着房内有些不知所然，忙将他扶起，“公子您没事儿吧。”

莫玄一摆了摆手，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僵硬的走向尚卿然，似乎睡得很香，方才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吵醒他。看着他那张脸，越发觉得欠揍，睡觉就睡觉，嚎什么嚎。

白玉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将他扶到了一旁坐着，“公子这里我来守吧，您先去客房休息吧。”

莫玄一抬头望了望天，已经快亮了。这一夜倒是安稳，以至于他都能在房梁上睡过去。不过，越是平静他心里越是慌张，应了白玉，由人领着去了客房。

待人走之后，悄悄溜了出去。他只是听说过，实际上并不知道尚拟安藏人的地方。城内有了些许响动，卖早点的地方已经飘出了肉包的香气，城内并没有多少人，一个青衣卫也没有，甚至连城口也只有寥寥几人看守。按理说如果人没有捉到，此刻应该是全城戒严才对。

莫玄一心里越发恐慌起来，事情到底未知，段闽那天的话似乎很有深意啊，难不成是发现了他和赫连若愚是一伙的。说是喝茶，肯定有问题。

刚准备往回走，几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正是段闽，“莫公子，方才去你房里没找到人，族长想请你喝茶。”

莫玄一握紧了剑，感受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我喝完茶还能活着出来么？”

“那自然，族长真心想请您喝茶。”段闽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了路，“莫公子，请吧。”

莫玄一是肯定打不过这个人的，只是气势不能输，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他，背着手大步向前。虽然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但是体会一把段闽护送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尚氏族长尚拟忱，行事诡秘，西海的事物也都是由青衣卫将各官员的文书送至他殿中，批示后再送出。有要事需商也仅仅是相应的官员入府。即便是四海共盟，他也以病相推，如此说来，莫玄一将会成为为数不多见过他真容的人。

不过，真人和想象的相差甚远。一袭白衣，青黑长发披散在脑后，看起来比尚卿然大不了多少，端着一杯茶，浅浅抿一口，“莫族长，幸会。”

莫玄一第一眼见他，并不相信，看了看段闽行礼的虔诚模样，知道了人不假。只是按照传闻，这尚拟忱怎么也是个中年大叔吧，这得用多少驻颜丹啊。

“莫族长不必怕，我只是请你喝杯茶，请坐。”

莫玄一战战兢兢的坐到了他对面，看着段闽退出把门关好，眼下屋内就剩自己和这个老妖怪，心里着实没底。

尚拟忱一手撑着头，看着他拘谨的模样，笑的越发灿烂，另一手到了杯茶，递给了他“和想象的不大一样啊，总以为莫氏善毒，你却一副游侠的模样。”

“呵呵呵呵。”莫玄一无奈的笑了笑，口干，但是不敢喝手中都茶，“尚族长你叫我来不是就是为了喝杯茶吧？”

尚拟忱轻轻点了点头，“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请你替我谢过赫连族长，以及，请他暂时不要杀掉尚云然。”

尚云然？莫玄一先是一愣，很快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尚拟安藏的那个男人么？等等，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什么意思？”

尚拟忱撩起袖子，胳膊上缠着染血的布条，“原本我都打算当做不知道的，可是你们动作太慢了，若不是我故意受伤把人调走，你们也截不走他，日后可得周全些，实在不行和我商量商量啊。”

莫玄一已经蒙了，意思是这个人竟然帮着自己的仇敌劫走留了自己弟弟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怎么可能让外人伤害尚氏的少族长呢。”尚拟忱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令，展开上面清楚的写着尚卿然继位，并且盖有族长之章，“赫连族长甚至都愿意保全卿然，想必是因为公主的缘故吧？”

莫玄一皱起来眉头，怎么这个人足不出户什么都知道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啊。

“莫族长不必惊慌，我和霍少阜到底不是一类人。我少时中了绝颜散，最多不过千年，你就见不到我了。”

难怪看着如此年轻，想必不愿见人也是怕人察觉吧。只是这个老妖怪说的话，莫玄一怎么一点都不敢信呢。或许这个人把你看得透透的，你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打也打不过，实在是很危险的存在啊。

可是，如果他什么都知道，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看样子他不是站在霍少阜那方，也不是站在自己这方，置身于外却又全程参与，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觊觎天见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带走宿白进行血祭。如果是为了宿白，又为何只作个旁观者的角色。

而且，他似乎和他弟弟也不是一方的，甚至于他知道尚拟安所谋划的事情，纵容他却又侧面阻止着他，就好像一个掌控一切的局外人。

尚拟忱手轻轻点了点，莫玄一面前的茶杯回到他手中，到掉了茶，重新倒了一杯，“你不必纠结我的问题，反正，我也没有伤害你们，甚至于，我还在助你们。”

“所以我才怕啊。”莫玄一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尚拟忱把茶递给了他“喝茶吧，莫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