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可以了,脑袋放不下了”宿白挣扎着,只觉得浑身难受。头皮被扯得紧紧的,满头珠翠,耀眼夺目。虽说看起来倒是好看,可着实费脖子。衣服也勒得她难受,总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听侍女说这也不过是一个公主最简朴的装束,按照魔界的规矩,公主出嫁时所佩戴的饰品比这重了几倍。
果然天家富贵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身子骨弱一些迟早得被这些压倒。
“好看。”殷瞬亲自来接的她,一同前往迎月台。自从那日之后,他面上的愁思从未减过半分,带着未衰减的病气,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闭眼之前都是同门,睁眼之后,风景竟大不相同。殷瞬此刻前来,无疑是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罢了。
“哟!你今天是扮刺猬?”殷羽被人推着,迎面而来,“你说你一个清丽的大姑娘非得整个老女人的装束你怎么想的。”
若不是欠他俩人情,宿白宿白一定脱下穿的脚难受的鞋子拍在他脸上。此刻仍旧保持着笑意,“我想你闭嘴。”语罢,先行而去。
殷瞬接替了胡桀的位置,推着他缓缓而行,“阿白是个好姑娘呢,大哥对她无需这般严苛。”
“是吗?原来她是个姑娘,我看她比我还爷们。”殷羽故意提高了几个音调,生怕走在前面的宿白听不到,可是她什么反应也没有,便无聊的往后靠了靠。
听说李未与也一起来了,只不过伤势未愈,不便前往,便呆在了驿站。整个宴会上的人都是和殷瞬中毒这件事有关的人。除了殷羽,凑热闹就凑热闹吧,还非得要坐在宿白身旁,一直喋喋不休的。弄得她心中着实烦躁。
眼睛只好一直盯着大殿的门口,时间都缓慢了许多。
直到一声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西海尚氏公子尚卿然觐见。”
“宣。”
尚卿然快步进入殿中,面无表情,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近些日子的事情必定恼了许久吧。身后还跟了一个捧着盒子的侍从,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禀魔尊,尚氏罪人尚卿秋谋害二公子,今已带着其首级前来向您请罪。”
别开盒子,别开盒子……宿白别过脸,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从那盒子中飘出的恶臭味。千里迢迢的来请罪,带个活人过来任人家处置不好吗?再不济带内丹不行吗?非得带个脑袋……好诡异啊。
“你说这头是风干的吗?”殷羽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更想吐了。
殷楼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摆了摆手,即刻有人捧着盒子退下,“请坐。”
尚卿然岿然不动,“四公子先前送了关键的证人,才引得我们揪出尚卿秋。迟迟未给予答复,还请魔尊恕罪。只是族长并不觉得事情为大哥一手策划,故而暗自调查许久,设计捉到了幕后主使。”
“哦?”
尚卿然拍了拍手,两个人压着一个男人走了上来。宿白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偏过头时,二人目光相对,让她背后生出一层冷汗。
殷羽看着他,脱口而出,“这不是霍少阜身边的杜玉灼吗?凭你也能捉到他?”
“尊上有所不知,失魂花并不能轻易取得。古籍中有记,若需取得,需从极寒之地带走子母两寒玉蛇。蛇极爱食此花,便让母蛇入山食花,三日后,杀掉子蛇。母子连心,母蛇自然会下山寻仇,届时剖腹取种,便可得此花。”
尚卿然说着,一掌拍在了男人的背上,使其趴在了地上,踩着他的臂膀,露溃烂发臭的手掌,“可是稍有不慎为母蛇所咬,便会身重奇毒。功力浅者,昏睡不醒,灵魄丧失。功力深者,魂魄冲荡,骨肉疼痛。唯有南海特产血珍珠可以止痛。当日我翻遍古籍得到此法,族长也不过是猜想,正巧南海那边传回消息却有一奇怪的人购买大量血珍珠,便设伏捉住了他。”
“只是可惜了。”尚卿然轻叹了一声,“杜玉灼实在也是个忠心之人,一口咬死这件事。”
“子休,你以为如何?”殷楼偏过了头,看着一语不发的殷子休。他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犹豫片刻后道“毕竟是天族,此事需得慎重……”
“四弟该不是想收入天牢,从长计议吧?”殷羽眼神始终留在自己的桌子上,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处置舒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优柔寡断。”
还没等殷子休回应,尚卿然先道,“此人事关仙族与魔族,自然需要慎重。听闻魔族有一锁风塔,坚不可破,尊上何不将他收押,再做定夺?”
殷羽不依不饶,继续问道,“父尊此番亲出魔界,带回个不清不楚的乡下丫头也就罢了。等了这么久,也不过带过来一个嫌犯。只将他锁起来,是给天族机会吗?”
“大哥你的腿这些年可有好转?”殷子休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昔年霍少阜逾界插手四海政务,追杀龙族后人,也不过是削权禁足。此事杜玉灼已然揽下全责,若以他问责天族,反倒予以天族借口反击。至于大哥所言的魔界颜面,尚氏杀了一个公子还不够吗?”
殷羽耸了耸肩,不再搭话。
宿白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可怜。那个曾经被众人预言登上魔尊之位的人,却在保卫疆土的斗争中沦为废人。
殷楼向来对他宽纵些,可他也知道继位的可能微乎其微。直至死去的殷子休忽然出现,又剜去了纵横魔界两朝的毒疮,全然断掉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魔尊令人带下了杜玉灼,尚卿然落座,在斜上方。
宿白看着杜玉灼,心跳的很快,直至他完全离去,也久久不能平息。她记起来了,在天见给她看过的幻像之中,他就是站在霍少阜身边的人。
弦乐飘飘,美人起舞。除了殷楼,在座的无不心事重重。宿白只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尚卿然几眼,好像也就两三月不见,总觉得那人似乎变了许多。仍旧温柔的笑着,眼里的光却似乎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