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卿然只写了一封信，肖常均当真出兵了。

宿白追问了他许久，他总是诡秘一笑，不肯说出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她赌气，便将奏折都丢给他，自己一个人躺在椅子上，小脚悠悠的晃荡着。手里剥着橘子，时不时发出满足的惊叹。

“阿白，橘子吃多了上火。”尚卿然头也不抬，依旧认真的看着奏章。

“我就吃。”她轻哼一声，又掰下一瓣橘子塞进了嘴里。忽而，她拿着剩的一瓣橘子坐到了尚卿然的旁边，往他嘴边靠了靠，在他张嘴的一刻又赶紧伸开。轻轻笑了笑，“想吃呀，告诉我呗。”

“陛下那么聪明，自己猜猜呀。”他抬起头，得意的笑了笑。

宿白鼓起两腮，他忽而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脸，趁她挣扎的时候，另一只手一把夺去她手里的橘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告诉我嘛。”她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肖常均那样一个桀骜的人，他三言两语就出兵了，绝对有猫腻。

尚卿然的身体跟随着她晃荡着，始终不肯开口。

这时，门外传来阿莲的声音，“陛下，赵羽大人求见。”

宿白拍了拍尚卿然，示意他坐到一边去。一边整理着衣衫，正了正音色，“进来。”

赵羽是赵山的侄子，在族中深受器重。原本他是留在东海打理事务的，不过，少族长赵元林唯恐他夺权，一直以来多有打压，甚至将他安插到了西海。

尚卿然说过，想要扳倒赵山，赵羽无疑是最好用的棋子。他跟了赵山这么些年，尽心尽力，尚且被怀疑，心中必然有恨。

赵山走进了殿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等到宿白发话，才起身，坐到了旁侧。一直都低垂着头，仿佛天生就是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爱卿今日有何要事？”

“臣听闻莫将军受困，陛下甚是焦灼。特来禀报陛下一个好消息。”说着，渐渐的抬起头，“东海领主已经派兵救援了，想来莫将军很快就能得救了。”

宿白看了一眼尚卿然，这消息她确实没收到，他怎么会突然出兵相助。

尚卿然一副机关算尽的模样，对着来者轻轻笑了笑，“赵领主不愿邀功，此事一直瞒着陛下，多谢赵大人告知。”

“二叔内敛低调，臣不愿他如此辛劳，却不为人所知。”

宿白大概可以猜到了，上次他同霍清梦说的话大概可以猜出几分。赵山出兵多半是因为霍清梦求他，只是他为何要答应？她已然和天族断绝往来。又为何要隐瞒助她的事实？

她没有多问，只静静的听着。

赵羽仿佛只是来通知这件事情的，说完便离开了。仍旧恭恭敬敬的行礼，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恭喜陛下了。”尚卿然自觉的坐回了她的身边。

“什么你就恭喜我了？”

“第一，赵羽至少不是赵山的人，可以为我们所用，等着我去私下交接吧。第二，东海和南海的关系会因为此事更加严峻。”

肖常均的军队如果遇见了赵山的人，传回他耳朵里，必然会引起更深的矛盾。他会在尚卿然的引导下，将此事归结为他想要拉拢莫玄一，逐渐称霸四海。

只是有一件事宿白仍旧明了，“你怎么知道师姐会去找赵山啊？”

“我不知道啊。”

“那你那天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师姐去找他吗？”

尚卿然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准确的说不是为了让师姐去找赵山，而是告诉师姐，可以去找他。”

宿白越发不明白了，什么叫可以去找她？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测试，师姐知道赵山和我们的关系，在这种时刻去求他，你以为赵山会以什么当作代价？”

她听着，心里却越发的多了几分凉意。在他心里，原来同门师姐，一起相处了那么多时日，到现在也都是猜忌和算计了。

尚卿然没有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拿起朱笔继续替她批阅奏章。

宿白看着他，只觉得可怜。受了父亲、手足、师门的背叛，心中必然是一片凌冽的寒冰吧。

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知道信任是一个什么东西。就好像，当初尚卿然问她能不能相信自己的时候，她选择了是，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了。

她原本想问尚卿然会不会相信自己，忽而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沉默许久换了一个问题：“尚卿然，你有赌莫玄一的性命吗？”

“没有，我会帮他活的。”他随口答了一句，忽而停下了笔，“不过这么多年，我倒真的很想杀了他。”

宿白微微一怔，听得他继续道：“为人臣子，赤胆忠心。他险些害死你，我不可能原谅她的。”

她的存活背负了整个玉斑蛇族的性命，就算莫玄一要替他们报仇，宿白也没有理由责怪。再加上，这些年他到底是在尽心帮自己。

“卿然，我欠了莫氏太多了，能不能保全莫玄一？”她抓紧了他的手。

尚卿然所作无非都是为了她，为了整个倾倒的龙族。他的悲剧也都和自己的身世相连，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责怪他。

尚卿然重重的点了点头，“肖家不止肖风澜一个儿子，最开始想要册立的并非肖常均，而是他最小的儿子肖星河，曾当着朝臣说过要传位于他。肖风澜病的太突然，也未曾立诏书，肖星河的母亲势力不小，一旦想要拥立肖星河，肖常均也束手无策。”

宿白听着，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登基那日他同肖常均谈话之时的弦外之音，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有远见。

“对了，未与师姐到底和赵山达成了何种交易。”

“那我怎么知道，你得问她去啊。”

宿白撇撇嘴，其实她心里多少希望这件事是假的。私下里便悄悄去问过了窃风军，霍清梦的确离开过西海，至于去了何处他们便无从得知了。

只是，这事儿还没有解决，却来了一个新的麻烦。

她依旧一身白裙拽地，清丽冷艳。画着淡妆，不带一丝笑意。和当初的李未与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不可进方寸的贵气，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臣女楚雁雪，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