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沈炼他们还在惊讶于那一句“魏公公有请”,并没有听见游鸣在说什么。
丁修率先抬腿往承天门走去,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是得进去看看魏公公,看看皇帝老儿长什么样子。”
卢剑星还记得自己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当场急了,连忙快步向前,提刀拦在丁修跟前,吼道:“皇宫禁地,岂是你胡乱撒野的地方,速速离去!”
丁修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差点忘了,锦衣卫可是皇帝养的看门犬,我这都没进门呢,您就开始叫了,称职,非常称职,来人,给这位大人官升一级。”
“你!”
卢剑星正欲拔刀,裴纶赶紧过来当起了和事佬,“刚才大家听得清清楚楚,是几位,魏公公有请,那我们可都得进去,不然魏公公一生气,咔擦咔擦,个个人头落地。”
游鸣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还是……”
沈炼向前一步,打断游鸣的话语,附和道:“我们一起进宫吧。”
“走咯。”
三对二,丁修马上高声一喊,继续前进。
他是江湖浪子,头一次进宫,格外兴奋。
沈炼和裴纶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卢剑星没有办法,只能紧随其后,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他也可以冲在前面给皇上护驾。
游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进去就是龙潭虎穴,他们几个掺和进来干嘛。
进了承天门,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一直往前,经过端门,再过午门,就是紫禁城。
夜风吹来,一路走着,每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不过大家能鼓足勇气一起进宫,也许是托了刚才那一场噩梦的福,既然捡回来一条命,总觉得不再作作死,有点对不起自己。
换作平常,早该装傻充愣,各回各家了。
裴纶似乎是觉得没人说话有些冷清,随意闲扯道:“今天真奇了怪了,一个巡逻的人都看不见,要是有人进宫行刺,那不是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能杀进乾清宫。”
说到进宫行刺,卢剑星顿时警惕了起来,上头也说有人要进宫行刺,难不成……他看了看丁修,又瞥了瞥游鸣,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沈炼接着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这只是在皇城,想进内城,不仅要奉旨,执腰牌,还要搜身,作详细的记录,胆敢违令者,杖一百,充军,私藏武器者,直接绞杀。”
裴纶笑道:“沈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的宫禁其实不严,舍得花点银子,找个宫里的关系帮忙,就能进去。”
沈炼说道:“略有耳闻,但他们顶多在皇城附近溜达溜达,根本进不去宫里。”
裴纶似笑非笑,问道:“沈大人还记得万历年间的梃击案吗?”
沈炼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那天,有一男子手持木棍从北安门进入皇城,一路途经内官监、司礼监、中书房、光禄寺等等地方,最后居然让他进了东华门,找到慈庆宫,还伤了一名守门的内侍,差点就惊扰了太子。”
“沈大人记性不错,照这么说,进宫行刺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裴纶这句话故意拉长声调,还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游鸣。
游鸣算是明白了,这两位好兄弟是在跟他说进宫行刺有风险,要不算了吧,非要进去,那也有办法。
真是用心良苦啊。
在游鸣听来是这个意思,卢剑星听着又是另一个意思,心想还是沈大人和裴大人想的周到,这是要瓮中捉鳖。
丁修没有听他们闲聊,走得最快,眼看就要穿过端门。
游鸣他们几个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过了端门,一个身材魁梧,英姿勃发的太监拦在路上,丁修过不去,已经停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到齐,那个太监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赵靖忠,你们就是仙师请的客人吧,义父在等着了。”
赵靖忠这才让开道路,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没有人敢开口解释一句,进去面见魏公公是九死一生,在这里临阵脱逃,那就是九死无生。
临近午门,忽然有惨叫声响起。
“厂公饶命啊啊啊!”
游鸣定睛一看,只见道路两侧跪了许多人,皆是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的大臣,他们腰间束带的品级相当高,三品不多,二品不少,一品也很常见。
那些大臣的身后,有司礼监公公虎视眈眈,还有几个锦衣卫校尉手持庭杖,刚才的惨叫声就是在他们手下打出来的。
仔细一看,地上满是血污。
赵靖忠大摇大摆地路过那些大臣面前,对于眼前的惨状很是满意,他笑了笑,高声喊道:“你们六部,三法司,二十四衙门,各州、道、府,究竟是谁撺掇信王结党谋逆,老实交待,可以不祸及家人,不株连九族。”
终于有大臣受不了此间压抑的气氛,冲到道路中间,扯着嗓子叫骂道:“魏阉误国!阉党乱政!京城休矣!大明休矣!”
赵靖忠停下脚步,朝旁边的锦衣卫校尉招了招手,轻描淡写道:“来,赏刘大人庭杖十,扔出宫外。”
接着,赵靖忠大声补充道:“皇上说了,这是在教信王殿下一个简单的道理——天下文臣皆可杀。”
说完,赵靖忠大步流星,继续朝午门走去。
游鸣和丁修只是路过,顺便看了一场热闹,感觉很新鲜很刺激。
信王结党谋逆的事情暴露,游鸣倒不觉得惊讶,肯定是那个道士搞的鬼,不止是这一件事,天启皇帝能活下来,也绝对是那个道士在帮忙。
而沈炼,裴纶和卢剑星在锦衣卫当差这么多年,深知其中的可怕,冷汗直冒,衣衫都已湿透。
卢剑星单纯是被这里的阵仗给吓到了。
沈炼和裴纶却把自己代入到了逆党的身份,深知要是被牵扯出来,也是死路一条。
很快,惨叫声再次惊天动地。
赵靖忠带着路,满脸鄙夷道:“唉,这些文臣别的不行,就指望接了皇上的庭杖,赢一个敢诤敢言的好名声,青史留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