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鸣来到皇极殿前广场的时候，道士的声音也在他们一行人耳边响起。

擂台比武，五对五，很容易理解。

但皇极殿前广场比武，大明开朝以来还是头一遭。

今天的紫禁城要见血了。

只见赵靖忠手持一把长枪，牵着一匹黑马，正在殿前广场等候。

再看皇极殿门口，信王坐在中间，魏忠贤和道士分坐两旁，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围观的人了。

皇上对于自家门前的热闹场面也没有兴趣，仍然在殿内一心一意做着木匠活。

“第一场，你们谁来？”

在赵靖忠眼里，游鸣他们几个已经是死人了，他一人一枪，足以五战五胜。

丁修对于擂台比武的兴趣最大，他在闯荡江湖之时，就听酒楼的说书人讲过，有个什么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传说。

可惜这里没有白衣胜雪的用剑高手，只有他这么一个耍苗刀的乡野村夫，而且对手还是个使长枪的太监。

“第一场，我来。”

丁修踏出一步。

游鸣摇了摇头，上前阻拦道：“丁修，你的身手最厉害，用不着第一个上。”

丁修撇了撇嘴：“你们也听到规则了吧，输一场就算全输。”

游鸣微微一笑道：“他们明摆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规则和输赢根本就无所谓。”

“也是，那我压轴。”

丁修很爽快，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手撑着脑袋等着看好戏开锣。

游鸣稍微琢磨了一下，最好的结局就是他们一场不败，一个人不死，所以第一场很关键，必须旗开得胜。

“第一场，沈大哥……”

“第一场，我来！”

打断游鸣说话的人是卢剑星，话音刚落，他已经提着大刀冲上去了。

赵靖忠见状，也翻身上马，冷哼一声道：“急着送死吗？”

枪是百兵之王，也是白刃之首，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赵靖忠可以说稳操胜券。

为了以防万一，赵靖忠甚至准备了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要的就是一个冲锋一击毙命。

赵靖忠手里的枪指着夜空，月光映照下的宽长枪刃，有一点寒芒亮起。

眼看卢剑星即将冲杀到跟前。

赵靖忠不慌不忙，用力一拉缰绳，马蹄高扬而起，随后枪出如龙。

铛！

卢剑星反应很快，直接用刀劈开迎面冲来的枪头，再举刀砍下，转守为攻。

赵靖忠以枪身格挡之后，赶紧策马拉开距离，又很快回头，朝卢剑星发起了冲锋。

卢剑星没有浪费力气去追去躲，而是轻轻扭动刀柄，只听“咔擦”一声，刀柄被拉长寸许，双手握刀更加稳当。

他这把刀，铸造的时候说是仿制雁翅刀，刀头厚重，利于劈砍，那多事的铁匠还小小加工了一下，能伸缩刀柄，说是有朝一日上了战场，雁翅变斩马，步战也无敌。

可惜卢剑星一直在城里当差，长于短兵相接街头巷战，几乎没有与骑兵对战的经验。

可能是老天眷顾，不久之前的那一场噩梦，他持刀杀了很多骑马的后金鞑子，经验有了，手还热着。

卢剑星眼神锐利，气息绵长，如渊水深沉，他双手举刀，腰杆挺直，如高山耸立。

以不动对奔袭，以不变应万变。

战马嘶鸣，带着枪，来了！

电光，石火，有鲜血飞溅。

只听“噗通”一声，战马倒地，而马上的赵靖忠已经翻滚落地。

斩马之后，卢剑星却也捂住肩膀连退数步。

赵靖忠那一枪，瞄准的是卢剑星的肩膀。

肩膀受伤，行动略微迟缓，卢剑星躲闪不及，才中了招。

赵靖忠站起身来拍拍灰尘，觉得十分可惜，要是战马没有中刀，冲锋的力道也不会歪向一边，他刚才那一枪也早就贯穿卢剑星的半个身体。

何至于还要马下再战。

旁边观战的丁修不由得鼓了鼓掌，眼神里满是赞赏，顺便提醒道：“下一个谁上，准备准备，卢大人没救了。”

沈炼和裴纶都没有说话，自知以他们的功夫还做不到拉赵靖忠下马，卢剑星很强，他们愿意相信卢剑星。

游鸣只是叹了口气，卢剑星啊卢剑星，干嘛非要自己冲上去送死。

居高临下看了半天打斗，魏忠贤有些困了，哈欠连天。

他一个司礼秉笔太监，久居宫中，有国事操劳，对于江湖莽夫军中武将，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个大老粗，只知道上折子要钱抢功劳，整天喊打喊杀，也不见有谁敢跑去收复辽东。

真没意思。

“厂公累了？”信王说话了。

“没有没有，其实小臣看不大懂这些刀啊枪的，在苦恼该怎么向陛下转述此间的精彩。”

“喔，小王正好略懂一二，给你讲讲？”

魏忠贤没有拒绝，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说话间，赵靖忠重整旗鼓，双手握住枪杆两头，步步紧逼上去。

卢剑星肩膀受伤的地方再受重创，一只手没了力气，只能单手持刀，不敢贸然出手。

一旦被赵靖忠拉近枪的攻击距离，就凶多吉少了。

幸好广场宽阔，卢剑星可以一退再退。

趁着比试的空当，信王缓缓解释道：“冷兵器对决，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枪长，刀短，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本应该冒险近身，去搏个一线生机，而且用刀之人最重胆气，讲究有进无退，一往无前，只可惜用刀之人受了伤，已经无计可施了，不然就凭刚才斩马的沉稳，还说不定谁胜谁负。”

“这么说，我儿赵靖忠要赢了。”

魏忠贤从来只重结果，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信王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广场，又道：“快看，他退无可退了。”

枪花一抖，将近六尺的长枪带出一条直线，直取卢剑星的咽喉要害。

太快了，明明距离还远，可在卢剑星眼中，这一枪似有无穷无尽的攻势，不敢躲也躲不掉。

举刀格挡。

铛铛铛……

刀与枪碰撞，卢剑星吃不住力，顿时浑身颤栗，那一声清脆进了耳朵，也和血肉与骨头一起震动起来，脑袋嗡嗡作响。

“你再给我挡挡看！”

距离近了，赵靖忠不再选择直刺，而是抡枪横扫，在枪刃的范围内，无人能够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