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的时候，刘姨给在书房上课的江晓阳泡了一壶茶，又给自家少爷自己冲了杯咖啡。

只是钟秋水这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刘姨朝着江晓阳歉意地一笑关好门离开了。

楼上响起一阵有节奏地敲击地板的声音，就好像二楼有人在用力跺脚一样，原本熟睡中的钟秋水猛地惊醒，抬头，睁开眼，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江晓阳，大喊：“等一下！别动！”

江晓阳握住的门把手的动作停住了，扭头看着自己的学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钟秋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努力挤出一抹笑说：“对不起老师，麻烦您这这边稍微休息一下，我出去上一下厕所。”

“是出了什么事吗？”江晓阳问。

“没事。”钟秋水急匆匆地走出门。

什么没事，一看就是有大问题好吧。

楼上的敲击声越来越急切，江晓阳听到了钟秋水上楼的声音，估摸着他到了房间后，头顶上的声音停止。

过了一会儿，钟秋水面色疲惫地回来了。

江晓阳嗅到他身上用除臭剂掩盖下的淡淡的血腥味，不过看样子他的学生并不准备和他说这件事，他也没问，两人继续上课。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手机铃声响起。

江晓阳一摸口袋，发现不是自己的。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的歌迷。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钟秋水却没有接，他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老师，今天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短时间之内回不来了，真的很抱歉，您要不先回去吧？我让伍叔送您。”钟秋水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伍叔是钟秋水家的专职司机。

“不碍事，你有事就先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江晓阳说。

“那您在这边稍作休息，我有个急事需要处理，我先让伍叔送我过去，等会儿他再来接您。”钟秋水说完，站起来往屋外走。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哦。”

“没事”钟秋水回头露出一个感激笑，顿了顿说：“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麻烦老师不要接近二楼可以吗？”

“我不会的。”

“谢谢您。”

江晓阳跟着他从书房出来，看到他同刘姨吩咐了几句，然后在司机伍叔撑伞地陪同下走入雨中。

看着他的背影，少年削瘦的肩头在微微颤抖，拳头捏的很紧，手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

“你不该来的，妈妈如果知道你过来会杀掉你的。”钟秋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说。

男人戴着细框眼镜，细而密的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副中年帅哥的模样。

他端起咖啡轻轻地吹气，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那个疯女人是挺可怕的，但是我回来就我的宝贝儿子知道，我亲爱的儿子应该不会出卖他的父亲吧。”

“妈妈公司出事是你做的手脚吧？”钟秋水说。

“只是给她添点堵，这样我会比较开心。”

“你把妈妈引开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这个说的过分了啊，我的宝贝儿砸。只是爸爸想你和雾纱了啊。”

“说实话，不要假惺惺的做出这个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钟秋水有些不耐烦了。

“还能干什么？离婚后，我这个当父亲觉得宋雅妃这个当母亲的不靠谱，想带自己的孩子去美国一起生活，好好照顾你们。”

“我们过得很好，谢谢你。”钟秋水站起来，瞪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钟楚生并没有生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这一年辛苦你了，秋水，每天和人肉打交道的感觉很难受吧。”

钟秋水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好像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跌跌撞撞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回想起了那一个个晚上，他用刀子从骨头上割下流血的肉，装到盘子里，递给自己的妹妹。

刚开始恶心地想吐，后来渐渐麻木了。

妹妹晚上吃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坐在她旁边。

她吃饱了后精神会很稳定，这时候他会坐在她旁边轻轻摸她的头发。

不是什么怪物，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或者催眠自己，是自己的妹妹呢。

母亲对于这件事选择是逃避，而他作为家里的男子汉该站出来照顾自己的妹妹。

“我说宋雅妃不称职并不是污蔑她，你妹妹病了，却不送她去看医生，把她关在家里就能痊愈吗？”钟楚生轻轻的敲着桌子说。

“没用的，看了医生，医生也解决不了，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钟秋水摇了摇头。

“普通的医生确实没用，为什么不寻求德贝里公司的帮助呢？”

“不可能！”钟秋水拍打桌子喊道：“就是他们把妹妹害成这个样子的，不可原谅！”

“那只是一次意外罢了，科学实验出现意外很正常，那是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霍金就是得了这种病，他一个世界著名的科学家都没有被医治好。你希望你妹妹当个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废物吗？”

钟秋水低下头，喃喃道：“那也好过当一个怪物啊。”

“不是怪物，雾纱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啊。共生体病毒在她体内出现了和其它实验体完全不同的现象，她就是人类的未来。”

钟楚生的声调越来越高，眼里闪烁着疯狂。

“癌症、艾滋、冠心病、白血病一切的疾病在共生病毒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接种了共生病毒的人不会再患上任何其他疾病，不管事细菌感染还是神经衰竭，亦或是器官病变都不会发生，甚至连衰老都是可逆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明白那些掌握着权力与金钱的老家伙们会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掌握了共生病毒，世界就在我们的脚下，而人类将迎来崭新的篇章。”

钟秋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你就是个疯子，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从来都没把雾纱当做你的女儿，只是把她当做实现你野心的工具，我不会把她交……”

钟秋水突然一只手扶额，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他感觉自己的头晕的厉害，眼睛看不太清楚。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剩半杯的咖啡，一把将它打翻，再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正常藏起疯狂的父亲，指着他试图说些什么，可没能说出来，瘫倒在地上。

店员走过去把门锁上。

这家店的玻璃是特质的单向玻璃，只有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用笔记本工作的职场人士，靠着床边看书的文艺女青年，约会的甜蜜搂抱在一起的情侣，全部站起来。

之前扮演店内顾客的演员们纷纷卸下了伪装，动作整齐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熟练有素地站在钟楚生周围。

钟楚生看着自己倒在咖啡杯碎片中昏迷不醒的儿子，尖锐的瓷器碎片刺穿了他的皮肤，血从伤口渗出来。

钟楚生在空气里轻轻嗅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不急不慢地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

门外人来人外，热闹异常，而门内却安静的可怕。

咖啡喝完，钟楚生放下杯子，食指和中指一边敲击杯壁，一边问道：“前往雾纱那边的人没问题吧？”

穿着套裙的短发店员回答道：“没问题，找的都是专业的雇佣兵，领头的是实验体236号和实验体237号。”

之前听到雇佣兵钟楚生的眉头皱了一下，等听到实验体三个字又舒展开来。

“钟先生，少爷这边该怎么处理？”店员问。

钟楚生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毕竟是我的儿子，流着我的血，应该比普通的实验体要好吧，把他送到伯纳博士那边去吧。”

“好的，钟先生。”店员伸出苍白纤细的胳膊，单手把躺在碎瓷片中的钟秋水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