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洪钟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袍,端坐在太师椅上,官威煌煌,喝道:“带上来。”
狱卒得令,押着傅瀚上来。
傅瀚身着囚衣,满脸憔悴,一头雪白的头发,整个人显得苍老无比。傅瀚保养得不错,头发乌黑,但是自从得知中官李广被扳倒后,他就知道他没有盼头了,步了伍员后尘,一夜白头,苍老了十岁。
在狱卒的押送下,傅瀚机械的迈着步子,如同行尸走肉似的,进入大堂,跪在地上,不等洪钟相询,颓然道:“洪大人,事已至此,我傅瀚这一生也算完了,无需相询,我招,我全招。”
洪钟有点讶异,转念一想,这在情理中。
傅瀚被押到刑部时,因为有李广这个靠山在,心存幻想,嘴很硬,不管洪钟如何逼问,他都不招。如今,李广一倒,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不用洪钟相问,主动招了。
此时的傅瀚已经绝望了,知道自己完蛋了,谁也救不了自己,心灰意冷之下,全招了,如何与辛镝勾结,指使华昶,利用唐寅徐经拜访程敏政之事,编造鬻题一案,没有丝毫隐瞒。
案情到此,完全清楚了,洪钟很是满意,随口一问,道:“为了礼部尚书高位,你是处心积虑,可还有不法之事?”
傅瀚是有问必答,道:“为了礼部尚书高位,我无所不用其极,命人给康海种下人痘,再借程堂之手传入程府,想要毒死程府阖府人众,永除后患。”
洪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希望,没有想到,傅瀚竟然石破天惊,说出如此秘事。
噌。洪钟如同屁股下面装了弹簧似的,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满脸震憾,指着傅瀚喝道:“傅瀚,此言可真?”
傅瀚脸色灰败,颓然道:“洪大人,事已至此,我编造此事有何用?”
傅瀚已经一败涂地,没有丝毫翻盘的机会了,用不着再乱编,洪钟信了,指着傅瀚咆哮道:“傅瀚老贼,你好恶毒。程府阖府上下,一百多口啊,你还是人么?”
……
御书房。
洪钟疾步进来,向弘治见礼,弘治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抬起头来,问道:“洪卿,你如此急匆匆的前来见朕,可有要事?”
洪钟把傅瀚招供之事说了。
弘治摇头叹息,道:“傅瀚为官数十载,也没甚大错,没想到晚节不保,为了礼部尚书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在设计陷害程敏政以前,傅瀚也没甚过错,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官员,却是晚节不保,为了礼部尚书高位,行如此下作之事,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洪钟吸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道:“陛下,傅瀚此人丧心病狂,为了谋夺礼部尚书高位,竟然命人给康海种下人痘,再利用程堂的善良,把痘症传回程府,欲要毒杀程府阖府上下百多口。傅瀚,禽兽不如!”
噌。弘治一下就蹦起来,满脸的不敢相信,眼睛瞪着洪钟,喝道:“洪钟,你休要胡言乱语。傅瀚虽有过错,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毒杀程府百多口。”
傅瀚谋夺礼部尚书高位,行下作事,构陷程敏政这事,弘治信。但是,对傅瀚毒杀程府阖府百多口人这事,他不敢信,太过骇人了。
洪钟忙道:“陛下,此事骇人听闻,臣乍闻之下也是不信,但傅瀚一败到底,再无希望,他用不着编造此事,臣不得不信。臣命人核实,康海的确在来福客栈得了痘症,被客栈赶出来,为路过的程堂所救。程堂因此而染上痘症,卧病在床多日,赖天之幸,这才挺了过来。”
洪钟是个能臣,当然不会听信傅瀚一面之词,而是派人去核实,完全对得上,证明傅瀚所言属实。
弘治相信他,咬牙切齿,骂道:“傅瀚,好你个老贼,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礼部尚书高位,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百多口人,还有不少老幼,你也下得去手?”
弘治温文尔雅,很少说重话,更不要说骂人了,实在是此事太过吓人了,已经突破了做人的底线,要对老幼下手。
弘治仰头向天,抱拳行礼,向上苍祷祝:“苍天在上,庇佑老师府上无事,朱祐樘感谢苍天。”
洪钟心说,程府之所以没有出事,那是因为程堂有点自闭的性格,一门心思扑在工匠之道上,不爱与人接触,不然后果就太严重了。
但是,弘治归结于上苍庇佑,洪钟也不好纠正。
弘治祷祝完,问道:“那个姓齐的凶人可捉到?”
洪钟自责,道:“陛下,恕臣无能,臣得知消息后,立时命人前去捉拿,此凶人早已离去,不知所踪。臣下了海捕文书,四处捉拿。”
这也不能怪洪钟,他得到消息太晚了,足够凶人逃到天涯海角了。
弘治想了想,很是自责,道:“老师背负冤屈,锒铛入狱不说,还险遭歹人毒手,阖府死绝,朕心里很不好受。摆驾,朕要去程府走一遭。”
……
程府。
程堂磨叽唐寅,哔哔个没完没了。
唐寅和康海话得投机,两人都是才情高绝之士,见识非凡,谈得拢一点不意外。要不是康海中了奸人暗算,没能参加会试,今岁不说一定中状元,也会有个很不错的成绩。
就在这时,程堂拎着一壶好酒,漂亮侍女香芹端来佳肴,再加上徐经,四人吃喝起来。
喝了几杯,程堂问道:“唐师兄,你除了读书识字,游山玩水之外,可还有别的爱好?”
唐寅想了想道:“琴棋书画略有涉略,不算精通。”
程堂很来劲,蛊惑道:“唐师兄,你要在画之一道上多下功夫啊,千万莫要荒废了。”
唐寅有点惊奇,我要不要学画,关你什么事?问道:“程兄,何出此言?”
程堂眼睛放光,道:“我是希望唐师兄在画之一道上多出精品,留传后世。”
没人不喜欢留芳后世,唐寅也不例外,道:“有时间的话,我多画点山水画。我去过不少地方,景色优美,画出来应该不错。”
唐寅的画功其实不错,徐经和唐海很是期待。
但是,程堂意在不此,道:“唐师兄,画甚山水画,没意思,你要画些美人,要不穿衣衫的那种。”
唐寅的春宫图那是一绝,在后世非常有名,程堂虽是唐寅的粉丝,却没那财力弄到手,引为憾事。如今,唐寅成了他的师兄,当然不能放过这机会了。
再说了,明朝的夜生活太枯燥了,不能上网,不能网聊,不能上网看电影,早早就上床了。要是成亲了,还可以过过男人都想过的生活。但是,程堂没有成亲,没有这福份,用五姑娘又没意思,要是能忽悠得唐寅画春宫宫,既能圆上一世的梦,又能获得慰籍,一举两得,当然不能错过了。
唐寅断然拒绝,道:“唐某虽不肖,却不屑为。”
你假装个什么劲,要不是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你就是一个卖春宫图的,得瑟个屁。
程堂掉起三寸不烂之舌,瞎哔哔。
“唐师兄,你这甚话呢?谁特么脱了衣衫不是一个样?”
“给自己看也是看,给他人看也是看。”
“说不定有些美人喜欢给人看呢,你又不是美人,焉知她们不会如此想?”
嘴巴就象拧开的水龙头,口水乱溅,要不是唐寅躲得快,肯定被喷了一头一脸。
就在程堂磨叽个没完没了的时候,长随程枫飞奔而来,道:“少爷,老爷叫您过去。”
正磨叽得起劲,被程枫打断了,程堂特别不爽,吼道:“程枫,你知道么?打断别人办事,是很没教养的事。”
这是骂程枫没教养,程枫脑子不是太好使,没有明白过来,禀报道:“少爷,都甚时候了,您还说这个。陛下来了,老爷叫您快去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