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回到宫里,回想着和程堂打赌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趣。他这辈子,还没有与人打个赌呢。小时候,因为万贵妃的存在,他象老鼠一样活着,见不得光。后来,从一只不能见光的老鼠,一下子成了太子,金贵无比,谁敢与他打赌?
不过,弘治总觉得程堂胆大包天,竟敢和他这个九五至尊打赌,也太嚣张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与朕打赌,得打压打压他。嗯,肯定更有趣。”
想着想着,弘治的眼睛放光,冲随侍在侧的太监萧敬,道:“程堂这小子和朕打赌,他的胆子真大呀。”
萧敬是个机灵人儿,立马明白他的意思,道:“陛下,如此嚣张得治治他。”
这话深得弘治之心,弘治问道:“要如何治?”
萧敬出主意:“陛下,可以命东厂拿下他,拷打一通,给他长长记性。”
东厂手毒,落到东厂手里,程堂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确能出这口怨气,但是弘治摇头道:“这倒不用,朕虽然想要收拾一下他,也没有这么小的心眼。”
萧敬在心里吐槽,你念念不忌,还不小心眼?嘴上道:“陛下仁慈。要不,把这事传出去,准叫程堂丢个大脸。”
这打赌,弘治是准赢,真要传开了,程堂的脸就丢大发了,会成为大笑话,弘治很是满意:“就这样办。你去安排。”
……
离开程府,顺着皇城西行,路上经过来福客栈原址,令康海好一阵感慨,他在这里遭了毒手,要不是遇到程堂,早就死了。这条路是程堂必经之处,因为他经常赶去工部。
工部位于鸣玉坊,没多久就到了。看守兵部的兵卒一见是程堂,笑呵呵的道:“程公子此来,可是找陶大人?”
程堂笑道:“正是。不知陶大哥在不在?”
士卒笑眯眯的道:“陶大人的性子,程公子是知道的,他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程堂脑海里浮现出前任的记忆,不由得笑起来:“也是。”
和士卒说声告辞,带着康海直奔工部里面而去,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庭院前。
康海很是惊奇的看着程堂,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前任是工部的常客,程堂能不熟么?可以说,前任对工部的熟愁程度远在程府之上。
进入庭院,来到一间厢房前,程堂在门上敲了敲,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敲甚敲?要不要让人活了?再敲,我打死你,信不信?”
康海翻个白眼,这都是什么人,敲个门还要打死人,还讲不讲理了?
程堂却是笑起来,道:“陶大哥,是我啊,程堂。”
怨恨的声音立马惊喜不已,笑呵呵的道:“原来是贤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快进来,帮为兄看看,这火药要如何才能更加均匀。”
这态度转变之快,超乎想象,上一刻还想打死程堂,下一刻就是惊喜无已,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康海无力吐槽了。
伴随着话音还有蹬蹬的脚步声,急促密集,如同鼓点似的,来到门前。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胡子眉毛脸膛上沾满了黑漆漆的火药,跟灶膛里钻出来的猫咪似的,也就一双眼睛还算黑白分明。
身上的衣衫沾着厚厚一层火药,整个人散发着熏人的火药味儿,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人,还以为他是个人形火药堆。
来人张开双臂,就要给程堂一个热情的拥抱,爽朗的大笑起来:“贤弟,这许多时日,你怎不来看望为兄?”
这要是给他抱住了,我也会成为人形火药堆,程堂忙朝后退,躲了开去,道:“陶大哥见谅,我爹下狱,我忙着为爹伸冤。”
陶大哥怪叫起来,一脸的不信:“贤弟,你休要胡说,程大人怎么可能下狱呢?”
感情你还不知道这事,鬻题案早就传遍朝野,天下皆知,竟然遇到一个不知晓的人,程堂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与社会脱节的人?
康海也是不信,以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这人,心想你是不是从原始老林里钻出来的?
陶大哥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对程敏政下狱这事没有兴趣,表达完惊奇之后,就不再关心了,笑道:“贤弟,你见多识广,帮我想想,要如何才能把火药混合得更均匀。”
程敏政下狱这事,是惊天大八卦,你竟然没有兴趣了解,你还是正常人么?康海头一回遇到这样脖子后面筋搭得不对的人,都不知道如何说他了。
程堂给康海引介,道:“陶大哥,我给你引介下。这位是康海。康海,这是陶梓辛陶大哥,他是陶成道的后人。”
陶成道在现代社会是个传奇,人类飞天鼻祖,在明朝却是第一大傻瓜,妄想飞天,把命都搭上了,明人引以为耻,史书都不记载他。陶梓辛竟然是这个傻X的后人,怪不得如此不正常,充满怪傻之态。
康海在心里鄙视,仍是脸上泛起笑容,抱拳行礼,道:“见过陶大人。”
陶梓辛冲康海颔首,算是见过礼了,不由分说,拉着程堂的手,硬拽着朝屋里拖。陶梓辛的力气不小,程堂被拖得踉踉跄跄的,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
进入屋里,只见屋里有不少设备,熬硝的,提纯硫磺的,研磨木炭的,与火药有关的设备无不应有尽有。这些设备做得很是精巧,看上去很是眼熟,是前任帮忙做的。
前任爱好工匠之道,以陶成道为偶像,自然就和陶梓辛这个陶成道的后人成了好基友。陶梓辛继承了先祖陶成道的技艺,精研火药,在火药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陶成道,取得了不错的收就,改进了火药的配方,使得火药的威力大增,因此而升迁到工部左司务了。
虽然在火药一道上取得不错的成就,但是陶成道依然不满足,全身心研究火药,发现火药很难混合均匀。要是能把火药混合均匀的话,火药的威力会更上一层楼,为此,他不惜把自己长时间关在屋里。
要不是程堂来了,说不定他会把自己关到天荒地老。
整个屋里充满着硫磺硝石木炭的混合味儿,很是刺鼻,程堂真想开溜,无奈被陶梓辛死死拽着,溜不掉,只得咬牙强忍着。
康海把屋里情形看在眼里,油然而生敬意,看陶梓辛的目光矛和了许多。
陶梓辛拉着程堂,来到一堆很细微的硝石前,满脸苦恼,道:“贤弟,你瞧,这硝石我是研磨了又研磨,已经很细了,无法再细了。木炭和硫磺我也是挖空了心思研细,不能再细了。可做出来的火药,威力没有明显提升,我想来想去,这是因为混合不够均匀的原因,我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更均匀了。贤弟,你脑子好使,快帮我想个办法。”
正如陶梓辛所言,硝石硫磺木炭,已经极细了,细到无法再细,就是现代的打磨设备做出来的粉末,也不过如此,程堂很是佩服,古人很有智慧,能做到这一步,极不简单。
用干法混合,不管你怎么努力,也就这样了,已经到极限了。要想更加均匀,得用别的办法,程堂提醒道:“陶大哥,你何不用水试试。”
陶梓辛眼里闪过一抹迷茫:“用水?”
很快,眼前一亮,惊喜不已:“好主意,好主意。”
啪。惊喜之下的陶梓辛,重重一巴掌拍在程堂肩膀上,程堂只觉跟重锤砸在肩上似的,腿肚子打颤,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