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太阳藏在云层里晕着金边，从西南方向传来湿润又含着热气的海风，不远处卖凉粉儿的小摊贩一声浅一声重地吆喝着。

南城进入酷暑，周清汎的暑期生活也开始了。

少女坐在木制柜台边的小凳上，手拿蒲扇在脸颊边轻轻扇着风，时不时朝门口望几眼。

门被从外推开，男人将一袋雪糕扔在柜台上，随后用右手扯动自己胸前的衣领，带起一阵小风，他额前的碎发轻轻飘起又掉落。

“热不热？”温寂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雪糕递给周清汎。

周清汎接过：“还好，谢谢哥。”

刚开始花店兼职的时候，周清汎遇着想问的事儿都会先喊一声温寂哥。然而温寂某天终于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觉得这称号叫起来太生疏，让她直接连名带姓地叫，或者喊自己“哥哥”。

作为一个百年名校的三好学生，周清汎觉着喊全名还是不太符合学校平时的礼仪教导，喊哥哥又...咳咳。所以她折中了一下，就喊单字好了。

温寂看着面前人脸颊泛起的红晕，扬了扬眉：“今天下午我给你放半天假吧？”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情做。”话刚说完，周清汎的手机响了一声。

林云：清清！

林云：我爸妈出差了，让我晚上过去奶奶家吃饭。

林云：所以，现在开始，我有半天真正的假期！

林云：出去玩吧出去玩吧出去玩吧~

周清汎：我问问温寂哥。

林云：不用啦，我快到啦。

周清汎：？

挂在门边的风铃响起。

身着淡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一手拽着斜挎包背带，另一手推开门道“有人吗？”

“？”温寂顺着声音朝门口看去，面色平淡地挑了挑眉峰。

女生轻轻开口，“那个，我是来找清汎的，她在吗？”

“在这。”周清汎站起身来，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温寂低头看了一眼周清汎，抬手将她袖口翻起来的一角拂平，视线重新放在门口站着的女生身上，“找我家兼职生有什么事吗？”

“可不可以让她请半天假呀？我想找她玩儿。”

“嗯？消极怠工可是得扣工资的。”温寂脸上隐约浮现出一抹玩味儿。

“啊...”少女闻言紧张得握了下拳头。

周清汎默默听着俩人对话，表情木然道，“他开玩笑的，走吧。”

语毕，她弯腰拿起了放在柜台下的帆布包，背在左肩上。

林云闻言还是半信半疑，给温寂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温寂低头失笑，朝周清汎摆了摆手，“去吧，好好玩儿。”

*

俩人在南城中心的繁华商区慢悠悠地闲逛着。

林云双手扶着周清汎的手臂，左右摇了摇：“花店的店长好高呀。”

“嗯。”

林云嘟起小嘴，抱怨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高啊？我怎么就这么矮。”

“我也不知道。”

林云抬头，瞪着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娇嗔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话安慰我吗？”

周清汎还真思考了起来，片刻后，她挤出一句，“挺可爱的。”

周清汎这句话是真心的。她从小就因为身高太高而收到不少同龄女生恐惧的眼神，所以，她十分羡慕娇小体型的女生，也认为她们的身高都很可爱。

“嘿嘿，那还差不多。”林云轻轻捏了捏周清汎的手臂，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亮了亮，握住周清汎的手腕往一个方向拉了拉，“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两人走进一家摆着各式各样女生物品的百货店。

林云熟练地找到美妆区，从货柜上抽出一只唇釉，转开盖子用鼻子靠近瓶口处嗅嗅，之后又拿它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转头问：“这个颜色好看吗？”

周清汎看着眼前人的一系列举动，十分不解道，“这是颜料吗？”

林云被这一句话震惊到差点两眼一黑，就地昏厥过去。她知道周清汎平日里没有化妆的习惯，但不知道原来她对化妆品的认知是彻底的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林云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这。”

只见她大步走去前台说了几句话，随后，站在柜台里面的其中一个店员朝周清汎走来，带着专业的笑容，亲切地开口道，“您好，我是107号美妆员，由我来负责您本次的试妆业务。”

“？”周清汎还未反应过来，下巴便被眼前这位化着精致妆容的柜姐轻轻捏住。

她的手腕左右转动，眼神在周清汎的脸上不断游走。

“这位客人，您的皮肤很好，只是稍微有点小瑕疵，不需要用太多的产品。”

语毕，她从货柜最底端掏出一个黑色绒皮的化妆箱，打开来，内里分隔成了数十格，层层交错叠起。最底下放着的是些大的瓶瓶罐罐，而后依次是一些刷子粉扑，还有一些周清汎认不出来的化妆品。

柜姐将桌面上的镜子转了个向，正对着周清汎，拿起一瓶化妆水倒在化妆棉上，开始擦拭着她的脸。

之后，柜姐在周清汎的脸上一顿操作，期间还十分有耐心地对着俩人讲解化妆品的用处与用法，周清汎有种一只脚踏进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柜姐将手里的化妆刷放下，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拿起镜子举到周清汎面前，“您看看满不满意。”

镜子里的少女无比精致，顺滑的小麦肤色，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又长又密，山根到眉间的比例像是被精准计算好般的和谐，眼周与鼻尖儿微微泛着的红则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梨花带雨。脸颊和鼻梁处原有的雀斑并未被遮去，无意间平添了几分娇憨。她的嘴唇上是淡红色的琉璃唇釉，唇珠微微翘起，从侧面看，恰好与人中形成完美的角度。

周清汎迟迟没有动静，因为就算是在她的想象里，也不会看见这么动人的自己。

此时的她想着，如果每天都能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可能就会有爱自己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