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声音自衣柜中传出,有些失真,几乎听不出原先的软糯腼腆。
苏行不着痕迹的放下开灯的右手,使其自然垂下,贴近右侧腰跨。
他之前有试过,这个位置,取出刀具的速度更快,也更隐蔽。
“为什么要在衣柜里,难道是床上睡得不舒服?”苏行慢步向着衣柜走去,语气充满不解,似是根本没有发觉女儿的异常。
可能是因为之前摸索开关时,精神过于集中的缘故,他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没有眨眼,还没走两步,就顿觉双眼干涩,视物有些困难。
苏行连忙眨了几下眼,湿润双眸。
随后,才细致观察了一番衣柜。
衣柜整个镶在墙内,除非打开,不然只能看到两扇米白色的单薄移门。
移门两侧分别打有一个贯穿内外的孔洞。
目测内径在四公分左右,大小勉强能塞下成人的三根手指。
看样子,是用来拉动移门的。
单从外表来看,衣柜内部空间应该颇大,若是里面完全中空,理论上塞下五六个成年男性是没有问题的。
即便里面挂满了衣物,但只是藏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房间不算大,从门口到衣柜,也就四五米的距离。
苏行即便走的再慢,也花不了半分钟的时间。
但对于他的疑问,女儿却一直没有回答。
直到他走到衣柜前,她才继续出声。
“床上太冷了,我只能躲进衣柜里。”
她解释了一句,随即,不给苏行插嘴的机会,自言自语道:
“但就算躲在衣柜里,我还是觉得很冷。”
“要是妈妈能来看看我,我应该就不冷了。”
“可是,妈妈一直没有来。”
女儿似乎是在抱怨。
每说完一句话,语气便会冰冷几分。
到了最后,几乎无法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任何一丝感情色彩。
明明是与之前完全相同的声音,但听上去,却又仿佛是冰冷生硬的合成音。
女儿明显变了。
和最开始时相比,判若两人。
但这些,苏行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你能代替妈妈,给我一些温暖吗?”
她如是说道。
女儿之前似乎是躲在衣柜的角落,声音听起来有明显的距离感。
可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却是贴着移门的孔洞传出来的。
女儿的脸,就在孔洞的后方。
苏行的心情有些激动。
机会,似乎来了。
他没有回话,而是后撤一步,弯下腰,保持着微笑,眯着眼睛,控制视线,滑向衣柜移门上的孔洞。
然后,他看到了......
一只瞪得浑圆,几乎抵死了孔洞的眼睛!
淡棕色的虹膜,遍布血丝的眼白,以及,那宛若无机质一般,冰冷且漠然的眼神。
这一刻,近乎实质的极寒扑面而来,似是透骨的钉锥,欲要扎在了他的双眼上。
冷汗在一瞬间打湿了他的背脊。
没有犹豫,苏行直接闭合了双眼的眼皮,左手快速挡在眼前,右手则隐蔽地摸向腰间的刀柄。
随后,他脚步抬起,第一时间向后撤去。
但是,太慢了!
异常的极寒似是顺着女儿的视线前进一般,直接钻进了苏行的左手。
冷!
冷彻心扉!
手掌的温度在这一刻被无情的抽离。
血液顷刻凝结,肌肉直接坏死,骨骼脆化破碎。
短短两秒的时间,他就再也感知不到左手掌的存在了。
可即便如此,异常的极寒也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企图钻出左手,继续向前。
面对这种极端诡异的异常现象,苏行一时间完全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他只能拼命后退。
但那股极寒却好似跗骨之蛆一般,根本无法摆脱。
苏行暗骂一声。
他不该这么早开灯的!
仔细想想,女儿在开灯之前,腼腆软糯,叫他那是一口一个爸爸。
可当他提出想要开灯时,她的语气一下子冷硬起来。
而在他未经同意,强行开灯之后,女儿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爸爸,连话语中,也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如此明显的异常,他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
这怎么可能!
苏行不敢相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突然明悟了。
女儿此时只不过是在重复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罢了。
在未经过他同意的前提下,直接取走他的“温暖”!
而这股极寒的目标,从最开始,就是他那双与女儿视线接触过的眼睛!
一但被这股极寒接触,就算脑袋没有被冻成冰球,他的眼睛也一定会直接坏死。
而没有双眼的他,什么也看不清。
到时候,即便还有可能苟活,但也无法完成任务要求了。
苏行的心情跌落谷底。
就算他知道对方的目标,似乎也无济于事。
除了用肉体去抗以外,他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砰!
苏行的后背撞到了墙壁。
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咬咬牙,将左手向上抬起。
异样的极寒直接钻入小臂,迅速蔓延。
十余秒后,整条左臂彻底坏死。
此时,苏行能够明显感觉到,极寒已经消退大半了。
见状,他没有犹豫,直接抬起右手,挡在眼前。
僵持了近三十秒后,整条右臂也基本坏死,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此时,那股异常的极寒才彻底消失。
只有两侧肩膀处向胸腔蔓延的刺骨冰寒,还在提醒着他之前的遭遇。
苏行小口喘息着,转了个身,将脑袋靠在墙壁上,用背对着衣柜。
然后,小心地右眼睁开一道缝隙。
确定没有异常后,才缓缓睁开整只右眼。
即便双手已废,但苏行并没有放弃任务的打算。
毕竟这只是梦境中的双手,废了就废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左右不过是多了些不便罢了。
只要眼睛还在,就没大问题。
他睁着右眼,侧身向之前开关的方向转去。
黑暗,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苏行自嘲一笑,视线微微偏转。
然后,他看到了......
前方的房门上,有一个疑似被暴力砸开的大洞,位置正好对应门外所挂的那副涂鸦。
只不过,此时门外的涂鸦画作已被拿开。
一张泛着桃红的脸正贴着洞口,缝合的嘴巴微微咧起,露出笑意。
浓密的白雾正透过洞口的缝隙,源源不断地钻进房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女人就已经在此窥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