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婴儿房

为百日宴忙了一天的刘小雨终于把小儿子哄睡了，大女儿在客厅沙发上已经睡着，刘小雨走过去喊醒了她，“别睡了，快给我捏捏腿。”女儿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撇嘴想要哭，看见妈妈铁青的脸，把眼泪憋了回去。刘小雨躺在沙发上，女儿站在地上一下一下给她捶着腿，“捏一捏，我今天脚都浮肿了，你这绣花功夫糊弄鬼呢？用点力啊！”

刘小雨的老公回来了，跑过来献殷勤，“老婆，你今天累了吧，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宵夜。”

“我不吃，都是今天酒席上剩的吧，我不吃剩菜。”

“当然不是，我特意打车去镇子那边买的烤红薯，人家都要关门了，我说我老婆就爱吃这口，这才搞到了两个，你跟闺女一人一个。”

刘小雨爱答不理得回到卧室，“今天累惨了，要不是你爱面子，我才不愿意搞酒席，折腾儿子一天。”

“儿子也辛苦，你也辛苦了，感谢老婆，今天的荣耀都是你带来的”

“你真是不要脸，你忘了我生闺女的时候你怎么跟我甩脸色的？”

“哪敢甩脸色，老婆最大。”

你看结婚之后生活多现实，你读书多好有什么用？你见过多少世面有什么用？女孩子最终还不是要嫁人，婆家怎么对你，还不是你生孩子去换取的？“我用十个月的孕育和生死一线换来后半生的安稳，没人能承受我的苦，也没人可以夺走我的幸福。”

刘小雨看着在客厅里啃红薯的女儿，心中一股无名火，“养到最后也要出嫁，真是没什么意思。”婴儿房里有啼哭，小雨进去抱起儿子，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养儿防老，你长大后要对妈妈好啊。”

晚上十点，卧室

张瑜一家回到老家后就住在妈妈的房子里，大女儿朵朵和外婆住一个房间，张瑜和老公还有小女儿住她之前的房间。大女儿已经跟外婆去睡了，张瑜一个人哄着小女儿，她老公推门而进，一身酒气，瘫在床上，占去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去给我倒杯水。”张瑜老公不满地要求。

“你少喝点酒。”

张瑜老公爬起来，对着张瑜扇了一巴掌，“让你去就去，还敢提要求。”

刚刚要睡着的小女儿被惊醒，哇哇地哭起来。

“吵死了，再哭连你一起揍，不争气的东西。”

张瑜起身，“马上去给你倒水，”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张瑜在厨房抹掉眼泪，给老公倒了水，右手抱着孩子，左手端着杯子，杯子的水有些满，溢出来的水烫到张瑜的手。

水送到她老公嘴边，“有点烫”的话音还没说完，男人的嘴就碰到了水杯，“妈的，要烫死老子！”张瑜老公一句咒骂，抬手把水泼到张瑜身上，张瑜本能得护住孩子，左侧身子被烫到一片，怀里的孩子又开始哇哇地哭起来。

张瑜妈妈在另一个房间听得真切，来到这屋想劝阻他们，“别吵了，赶紧睡觉吧。”

“你出去，老不死的，一屋子娘子军，真是晦气得很，克得老子年年不顺，我来到这里就不顺，成天这个用钱，那个用钱，两个丫头片子，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有一个早就该死的，花什么钱？”

男人一通骂骂咧咧，又说了许多不靠谱的话，终于倒下睡去。

张瑜抱着孩子和妈妈来到客厅，“妈，我想离。”

“别胡说啊，孩子这么小，你又没工作，你离婚了怎么办啊？”

“你看不到我被打被欺负吗？”

“他本性不坏，要不当时妈也不能给你选他，他就是喝了酒混蛋，以后让他戒酒就好了。”

“你自己信吗？你觉得他会戒酒？”

“阿瑜，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啊，你妈妈老了，没法帮你养孩子，再过两年，看孩子都成问题，再说，你离了，街坊邻居不笑话的？你是结过一次婚的人，你不能太挑，结过婚的女人不值钱啦……”妈妈一边摇头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

张瑜失声痛哭。张瑜高中毕业后去了深圳，遇见了自己的第一任老公，两个人日子虽然艰苦，却也甜蜜幸福，可是一场车祸夺走了她老公的生命，车祸起因是张瑜老公疲劳驾驶，那时大女儿才两岁半。张瑜跟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让她带孩子回到老家，给她安排了相亲，当时觉得这个男人温暖体贴，重要的是不介意张瑜带着孩子，张瑜感谢老天，没有绝了她的路。两个人领了证，连婚宴都没有办，动静比较小，不常走动的街坊甚至不知道张瑜是二婚，还以为大女儿也是跟现在的老公生的。

而现在，张瑜只觉得人生无望，好像陷进了无法脱身的泥沼中，一步一步，像是要把她吸进去，没顶窒息，她不知道明天怎么熬，甚至不知道下一刻，怎么面对。

可是她看着孩子，想起了妈妈总是说，“孩子这么小……孩子这么小……”

如果自己不坚强，孩子就要继续承受自己受过的苦，她们都这么小，她怎么忍心啊？

张瑜擦干了眼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卧室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