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冷笑一声,赤裸裸的嘲笑着商之行这虚伪的番话,也不揭穿。他放开商之行,摘下笠帽。
“原来是...国公家的离公子?小人知错了!”商之行捂着伤口,颤颤巍巍地下跪认错。
“李大人”真名离与筠,国公的养子,在朝任职鸿胪寺左少卿,从五品官职。估摸约二十四五的年纪,升任速度之快。
带着刀锋般的英气勃发,发间都好似挂着冰刀。最摄人心魄的,还是那双清亮有力的双眸,足以让人跌入进去溺亡,想想这隽逸的脸庞也一定是诱饵。
大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所有人都像泡在水罐子里一样,离与筠下巴上的水珠都连成了线。
“对不住了商老板,这跨国的肮脏交易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甚是碍眼。陛下看我游手好闲,就派我来捎个话。商老板,知道禾州码头只走军火,还敢朝这里来,你是要挑战底线么?”
“离大人,离公子,我真的知道错了!小人见钱眼开,鼠目寸光...比不得大人的鸿鹄之志,只求大人放过我,我定将船开回去销毁,保证不给大人惹麻烦了!!”商之行哭着,身下的血和雨水混在一起蔓延开来,诡异至极。
“这船你是开不回去了。”也顾不得商之行绝望又迷茫的眼神,“我要的就是你船舱底的东西。”
商之行一惊,船舱底有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何时被人探了?果然此人不能留,即使是国公府的少爷。区区养子,从五品的鸿胪寺左少卿且孤身一人前来,死了又有谁知道?
想了想,商之行眼珠子滴溜转着,“为什么?离大人,小人只是一介商人,实在比不得您的地位,这生意我不做了,求大人开恩哪....“
”商老板岂能自称小人,可折煞我了。商老板的经商之道,就连陛下都另眼相看。”离与筠又拿出一张纸天递给商之行说,“十天之内,将东西给我送到这个地方。若有耽搁,断了你的手。”
商之行哪里愿意接,直接跪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被冤枉的窦娥道,“小人多谢陛下和离大人的抬爱,只是平日里小人一直安分守己,赚的都是血汗钱。这一次实属有隐情才选择铤而走险,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但请看在初犯的份上,请大人明察!”
离与筠没有诸多耐心,直接将纸条塞进商之行的衣领,商之行只得不情不愿战战兢兢的收下。心想着这虚伪假仁义的混账东西还能再编出什么故事来,便问,“有何隐情说来听听?”
商之行看了看四周,挤出便秘般难言之隐的表情,对离与筠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就在离与筠近身之时,这商之行一改梨花带雨的脸突然发起狠来,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短刃就朝离与筠腹部捅去。
奈何这出刀速度在离与筠看来无非是慢放,他轻松一转身就给躲了过去。
呼啸之间黑衣人们拔刀逼近,将离与筠团团围住。
离与筠并不慌张,反而眼睛又更亮了些,挂上了兴奋的笑。刀剑划过,甲板上的水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离与筠的剑像是在吸收月光,银光透亮。离与筠也只在人群中游走罢了,一圈过后,十几名黑衣人轰然倒地,那剑又恢复成了冷清的模样,如同主人白皙的面庞。
商之行只觉得心脏挤压的厉害,就像快要生锈的水泵,再也供不上血了。
“商老板别怕。”离与筠蹲下来扶起商之行,仿佛刚才没被偷袭似的。
“你你你...你不是个文臣吗...”为何武功如此高强?商之行生怕这阎王不高兴了再捅自己一刀,再次下跪,“离大人,小人真的知错了...”
“没错,我也就是小小一从五品文官。平日里跟着寺卿大人抄抄稿子罢了。外面太冷,我们进舱再谈如何?”离与筠似笑不笑的冷清更让商之行打哆嗦。
无法拒绝离与筠的“热情”,两人也进入了安静的船舱。离与筠脱下湿漉漉的行头,内里是一身夜行衣,发丝还在滴水。
离与筠拿出那本金灿灿的通关文碟,递至商之行跟前。大雨滂沱,通关文碟依旧完好。
“商老板是我大西朝第一富商,常年也和皇室做了不少生意,官家红印应该认得。”
是皇帝御印。红灿灿的扎得商之行眼睛疼。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介生意人,虽然这些年联合各地官员侵吞了不少银子,却不敢直接在鄞都(西朝国都)明目张胆地造次,外人看来皆是干干净净的买卖。怎就直接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商家是西朝第一富商,人脉早已遍布各阶层,赚钱更是得心应手。官商勾结,官官相护,要是有些风吹草动,他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接不到。
且离与筠刚才杀人的一气呵成,更彰显了国公家的养子或许并不简单。让他意识到事情已然如深不见底的湖水了。
这通关文碟来得透心凉,好比在老虎脚下拔毛,只要老虎稍微抬爪,他就变成了肉泥。
商之行两眼瞪直,通关文碟滚到了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大人救救我...”
好不容易才等来五个字,离与筠给逗笑了。
“商家若是没了,西朝的商业命脉可就断了啊!那些官员们更不会答应的!”商之行咆哮。
“所以陛下派我来和你谈一笔交易。”离与筠说,“你可知富可敌国的意思?”
商之行明白离与筠这话里有话的意思,比起讽刺更像是一种警告。
“小人不太懂,请离大人赐教。”
“富可敌国说的便是你商家,富,可敌各国。”
商之行好像明白了一些,”陛下需要小人做什么?”
“需要你商家的产业网。商家产业遍布各国,只需在这些商铺中安插进朝廷派出的间谍,并为朝廷提供情报,即可。”
“朝廷这是要我赌上整个商家!我岂能...”
“哦对了,你应该派人看看北边的商铺是不是都换人了?”离与筠打断商之行的控诉,顺便从怀里拿出一叠纸,“这个你也应该看看。”
纸上密密麻麻的,罗列着人名和往来史。
商之行胆战心惊,上面全是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包括大到朝廷官员,小到青楼妓院。甚至有些名字他都已经忘记了,可有人却帮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离与筠说的北边的商铺是何意了。原来从未有任何一名官员逃脱皇帝的监视,一切自以为暗地里进行的交易实际上都经过了皇帝的许可。难怪这些政客们都如此有底线,大钱要赚,更大的钱便不赚。
商家没了,可以有王家,李家,赵家。反正这天下都是皇帝的。
离与筠知道效果达到了,才缓缓开口:“如果好好为国效力,商家依旧还是商家。”
“大人,恕小人直言。陛下既然想到利用我商家的产业链安插间谍,他国又怎会想不到?这不是摆在明面让人抓吗?这不仅会折损我商家家业,更会为我国潜伏的忠义之士带来巨大的危险啊!”
天已经接近蒙蒙亮,雨声也渐渐小了,是时候离开了。
“商老板忧国忧民的爱国之心我会向陛下转达。陛下做的决定自有陛下的理由,不是你我等人可以妄加揣测的。只要你做好分内之事,保你商家繁荣。”
离与筠谈话间已经没了身影,桌上只留下一卷金黄色布帛——皇帝手谕。
展开来看,商之行面露僵硬之色,又有些不服气道:“使臣监察贸易,插手谍网,这狗屁离大人还挺狂...”
舱外传来稀稀拉拉的哀嚎声,商之行连忙跑出去,见那些已被离与筠“杀死”的黑衣人们都纷纷活了过来。
想不到看似这般冷酷的人,并不嗜杀...商之行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