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高三第一次月考落下帷幕,接着是国庆七天假,蒲公英和陈伊敏早就收拾好行囊,在最后的英语科目结束之际立即飞奔回家了。李灵本不想回去,但毕竟在学校待了一个月,江之清也回去陪家里人,况且快要转季得添点秋冬装,便也回了家。
坐公交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林良英并不在家,想必正在楼下的麻将馆打得火热。
李灵洗完澡便锁住房门睡觉,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见房间门锁被人扭动的声音,没扭开,渐而没了动静,过了一会阳台处产生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传来开灯声。
猝不及防,盖住头的被子被用力掀开,李灵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砰的一声,然后剩下滋滋的鸣声,左脸火辣辣地疼。
“以为锁住门我就进不来了吗?”
李灵房间与隔壁房间的阳台相通,林良英可以爬窗进来。
“你怎么那么贱?你才多大就已经会勾引人,是发骚了吗?”林良英龇着牙,眼睛里充斥着火焰,又扇了一巴掌。
“我还没看出来,你平时说话嘤嘤声,娇滴滴的,实际上都敢大声顶撞老师。你还要不要脸?怎么不继续装柔弱?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呀,而且心里对我充满怨恨,所以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脸面。”
“偏偏在上高三时给我整这一出,你有脑子吗?你要是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从第一名掉到二三十去了。”
“我还记得你初三时,那次我熬好汤备好饭菜送到教室给你,就看到你对着几个男同学笑得可欢了。当时我还觉得是小事,看来早有预兆。你是怕没男人要了吗?十几岁就开始当骚货!”
林良英骂得不堪入耳,李灵捂住了双耳,但抵挡不住她的大嗓门。
“你以为那个叫江什么的男生是真心喜欢你吗?你以为人家是跟你谈真感情?这种小白脸会跟你走多远?你没我给你的这张脸他看都不看你一眼。路都走不稳就学人拍拖,你是不怕怀孕还是不怕被人作践!你要是怀孕了看我不活活打死你!”
“这种小男生就是一时贪新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厌烦你,糟蹋完你就擦屁股走人了,到时你再回头看,只有哭和后悔的份!”
“小小的年纪,你以为两个人看对眼了就是爱情吗?你们懂个屁的爱!”
“我不懂,那你懂吗?你和李国富又算哪门子爱情!”李灵终于忍不住还嘴,怒目相视。
林良英抬起手又准备扇下来,李灵用手臂挡住了她的巴掌,手臂生疼。
“你还敢直接叫你爸名字了!”林良英气得快七窍生烟了,“这是要气死我们俩,真是作孽,我的命好苦,生的这一个个竟没一个好东西!”
李灵闭上眼:“说完了没,说完就麻烦你出去时顺手关上门。”
林良英愠恼地讥笑道:“你觉得你这样很酷是吧,行行行,你继续装酷装威风,我看你能威风到什么时候。”
而后她摔门而出,门又因反作用力弹开。
李灵用被子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住,像蚕蛹一样,在黑暗中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三天,李灵都没和林良英说过一句话。林良英煮好饭菜后就摆在饭桌上,李灵自行去吃。由于只有两个人,每日的菜式也比较简单,早餐和午餐是一样的粥和小菜,一般晚餐是一肉一菜加老火汤,而桌上永远不会少的是腌制过的咸橄榄。
大多数情况下,林良英会在白天和晚饭时间对着电视、日历和各种小册子研究福利彩票,研究完下注后不是去公园散步就是去打麻将,不过有时白天也会去打。
十月三号那晚,林良英照旧下楼打麻将,在她离开后,李灵换上一条初三毕业后买的却没穿过的白色连衣裙,准备出门,在平时放钥匙的书包里没找到家里的钥匙,便打算待会虚掩着门以免晚点回来时进不了家门,结果打开木门后发现在外的不锈钢门已被上锁,没有钥匙根本无法出去。
李灵瞬间心都凉了,打给约定好见面的江之清:“外面那扇门被我妈锁了,我的钥匙估计也是被她拿走了,我出不去,见不了你了。”
江之清安慰道:“没事,别难过,我在电话里陪你。”
江之清就一直听李灵诉说她本来的计划和现在的落寞,但排解不掉她阴郁的心情。
大概过了五分钟,突然有人敲门,随即手机听筒里传来江之清所说的“我在门外”。
李灵半信半疑地打开木门,透过空心管与空心管的间隔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似乎能猜出李灵接下来想问什么,江之清说:“因为定不了确切的见面时间,怕你等我,所以我吃完饭后就骑车过来了。既然你不能下去,那我就上来。”
“你等了多久?”
“也就五分钟吧。”
“骗子,你们家不是一般六点吃饭的吗,现在都快八点了。”
江之清的脸靠近门:“所以见到本帅哥心情有好些吗?”
李灵展齿一笑:“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闭上眼,我再次发出声音时你再睁开眼。”
李灵听话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江之清唱起了生日歌,李灵睁开眼,看见他捧着一个大约5寸的巧克力蛋糕,中间插了一根在燃烧的红色蜡烛。
“许愿吧。”
李灵许了三个愿望,然后隔着门吹灭了蜡烛。
“我吃不了怎么办?”
“等回学校时我再给你买一个。”
“那你自己吃掉这个吗?”
“我拿回去给我两个姐姐吃,她们像你一样爱吃甜食。”
江之清把蛋糕重新放回盒子里,和李灵背对背靠坐在门两边,通过间隔轻轻揉搓着李灵的手指。
“之清,谢谢你,我很感动。你知道吗?这是我十七年来第一个生日蛋糕。”
“未来的每一年我都会给你买蛋糕。”
“你怎么不问问我刚许了什么愿望?”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算了,说出来我怕更加实现不了。”
任何一个愿望的实现都是一份奢求,想到这一点李灵又有些沮丧,低着头黯然无语,江之清也静默了好一会才说话。
“灵灵,虽然现在我一无所有,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在以后给你想要的一切。”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说“以后”都显得格外遥远,“以后”是天边霞光,是海市蜃楼,是雨后彩虹,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可是当下却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地说出:“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