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有点乱套。
尺素觉得这桩桩件件的人和事都是有联系的,和她自己有着关联,唯独时间不对……这难道,是给她的另一种考验不成?
尺素心里琢磨着事,怀里抱着哭累了睡着了的石毓文走在街上,一旁同行的石永荣几次想问问她话,比如她怎么这么厉害,知道什么什么寒诗,说几句就让人家放了他们,再比如那强盗究竟有多凶残……只不过他看着尺素这副“失魂落魄”又认真思考的模样,不敢打扰,又怕尺素向他问起他那个“旧弟妹”朱氏的事来,一时间,只得闭紧了嘴巴,什么也问不出口。
直到半路,尺素手酸的颠了下石毓文那个小祖宗,石永荣这才有机会开口:“累了吧?不如我来抱会儿吧。”
想起孩儿他二叔抱毓雪的呆样,尺素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就快到了。”
于是,又无话可说了。
二人走到医馆门口时,天边已经流出一滩黄澄澄的鸡蛋液来,远方澄净的天空就好像锅里的清水,将晚霞煮成一丝一缕的蛋花来,正冒着香气,令人直流口水。
好吧,尺素承认,是自己的肚子又饿了。
抱着小毓文进了安静的医馆,尺素还是坚持留了一张借条字据给苏三贴,石永荣则拿了药,叫了张玉花抱起小毓雪,自己拉着石毓丰去后院牵了小毛驴。
驴车上,尺素怀里抱着小毓文,张玉花搂着小毓雪,石毓丰坐在稍稍靠前的位置默默给他妹妹挡风,石永荣赶着车,一行人无言的又往石家村赶。
身后医馆东边小楼的第二层,几个仆役正好将一路的事给梁愈说了。
梁愈点了头,又吩咐人去查查底细,交代完一切之后,才让他们退下。
此时房中只剩他一人。他这才自袖中掏出一方锦帕,那锦帕上染有难以洗去的陈旧的血痕,且有一角已经被刮坏,露出断了的丝线来,展开一看,上面除了绣有一丛雅致的兰草之外,便只有一个用蓝丝线绣的“玉”字了。
玉……这个字令他忽然想起某个恶毒的女人,脸色霎时就变得不大好,但还是小心的把锦帕收了起来。
……
……
……
回到村里,天已经擦黑了。
尺素先去给石家二老报了平安,幸亏他们还不知道两个孩子去了镇上,然后又去隔壁三嫂徐氏那里拿了中午放的竹篮子,幸好,当时虽然急了可汤还没有洒。
天晚了,石永荣夫妇便叫尺素在这边吃了饭过夜,第二天再回去,尺素想想也是,省得回去还要生火,等吃上饭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便去隔壁本家的三嫂徐氏那里拿回了中午落下的竹篮子。
竹篮子里还装有一大粗瓷碗的蛇汤和五个鸡蛋,尺素在厨房里给张玉花帮忙,将米在铁锅之中煮一道水后沥起来,用剩下的水蒸了个蛋花,还顺便热了下灵蛇汤,又用一点油擦了锅底,炒两个青菜炒到一半就加小半勺清水,随着“滋溜”一声响,青烟热气冒出来,香气扑鼻啊。
张玉花看着那炒得碧绿如玉的香喷喷的青菜,第一次冲着盘青疙瘩菜直咽口水,全程只给尺素打下手洗洗菜和米了。
接下来还没等蒸蛋花出锅,那香味就先传出来老远了,里屋本来和毓雪玩着翻花绳的小丫头闻到这味儿,和毓雪说了一声就从房里出来了,自己舀水洗了手就准备进厨房帮忙端菜盛饭。
这小丫头正是石永荣夫妇唯一的女儿石毓宝,只比毓丰毓雪大了几个月。
她头上拿花绳扎的俩小辫在肩上一晃一晃的,蹦蹦跳跳的哼着歌儿拿了碗,见了尺素也不怕,脆生生的喊声三婶。
尺素笑着夸了她一句乖,往蒸蛋花里滴了两滴酱油后就给她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饭。小丫头两手端着一溜烟地就跑到堂屋搁桌上去了,俨然是个“传菜大使”。
张玉花见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说了几句,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应了声便放慢了步子。
这人小鬼大的模样和性格老实的石永荣夫妇真是有极大的不同。
尺素抿了唇,将几碗饭盛好后又端了两盘菜搁到桌上,便去叫院子里枣树底下的两个孩子来吃饭。
石毓丰正借着堂屋里映出来的光微弱烛光教小毓文认字,听到尺素喊他,应一声,便把手里的木棍子扔了,牵着小毓文就准备来洗手吃饭。
尺素看在眼底,寻思了一下,决定找个时机再说什么。
张玉花则是去喊了在外头劈柴的石永荣回来,两人各背了一大捆柴。
其实石永荣老早就闻到一阵勾人的香味了,还在门外劈柴的他是对着秋风馋的直流口水啊,就等着自家婆娘来叫自己了。
等他放下背上的柴走到堂屋前,已经很明显的能分辨出浓郁的蛋花香和淡淡的酱油香了,其中还有清炒青菜那说不出的香。过了会儿,又觉得这些香味中还夹杂有一种奇异的清香,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是诱人的很。好像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肉香……
肉!
以前别说闻了,光是想到他都会流口水!
小时候一吃肉,就得赶紧在桌边乖巧的坐好,不然不乖的娃娃非但吃不到肉还得吃一记老太太的“筷子炒肉”或者是“爆炒栗子”。
于是乎,从小养成的条件反射让石永荣闻到这点肉味就跑得比谁都快,乖乖巧巧的坐在了桌边,跟个大小孩儿似的,和三个孩子一样,眼睛都睁的亮晶晶的盯着桌上那个唯一被粗瓷碗盖着还没掀开的菜。
尺素见着差点忍不住笑出来,遭张玉花瞧见便说道:“行了,想笑就笑,这里啊又没有外人,他这副样子,我看了有十来年,怎么都改不了。”
吃货本性啊……
尺素腹诽一句,听了张玉花这话,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看向石永荣,却见后者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口中只道:
“欸,弟妹,你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尺素唇角一勾,将倒扣过来的粗瓷碗一揭,那阵原本还若有似无的勾人异香,顿时四溢开来。
只见敞口的大粗瓷碗里只是一碗清水一般的汤,却香气浓郁,“清水”里面飘了几片薄薄的白菌子,碗底还能看到一段段白里透粉的鱼肉一样的东西。
是肉啊,是货真价实的肉啊!
尺素听到了一声声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