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带中的背景音忽然间骚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厉邵杰仿佛没听懂苏矜在说什么,他脑中轰的一声,不由自主地按着遥控器将画面倒回去。
停留在她起身那一刻。
清淡的脸上未施粉黛,只有唇珠上晶莹的一抹娇润,低眉浅笑,万种风情。
那是苏矜?
他忽然想吃纸。
苏矜仍在继续,她对所有人说,“这把箜篌有音准是错的。大概是匆匆忙忙搬来台上,没有再好好调过音的缘故。”
就算是录播,节目前也会有短暂的彩排。这样的大型乐器不会移动很远,选手完全有时间自行把它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秦越也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过来。他没有再废话,直接就坐下开始一个一个试音。
手指拨到第三弦,他忽然就愣住了。
苏矜说的没错,这个音不对。
他从头试到尾,大部分都没问题,只有这一弦不对。
它偏离很多,是以每次弹到都会让曲调变得奇怪,其他弦虽略有偏差,但还不至于毁掉整场表演。
“你来之前不调音的吗?身为乐器手,你怎么……”
——“你是音痴,对吗?”他脑中蓦然回想起苏矜说过的话。
这怎么可能?
女孩的眼泪就快要流下来了,她一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到底是黯然离场难,还是承认音痴难,在这一刻她无法做出选择。
她的右耳有轻微失聪。
这些年,每次弹奏之前,都是她妈妈给她调音。她能够通过看观众的表情判断她弹得如何,根据那些表情及时做出调整,但这一切都是肌肉记忆。
换言之,她没有成为乐手的基本素质,她只是在“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场有人开始叫道,“让她再试一次吧!”
“对啊!请个调音师好好调一下,再试一次吧!”
女孩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像个小兽一般,将最深处的伤口呈于人前,不断、不断地呜咽。
评委都纷纷离了席,问播导,“怎么办?”
电视台倒是有专业的调音师。
要不先跳到下一个,最后再翻录这一场?
毕竟请人需要时间,大家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看默片。更何况就算调了音,也还不知道这女孩能弹得如何。
正在僵持中,便听人群中传来惊呼。
秦越的手指已经在动了。
他没有借助任何器材,只是用空耳在试音。苏矜站在一旁看他的动作,既熟练又流畅,是弹琴的老手。
这个男人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飞快地调完,站起身,对女孩道,“你可以再试一次。”
他转向播导和其他评委,“让她再试一次。”
秦越是这个节目能请来的最大牌,几乎是唯一的收视保障。他说的话没人会有异议。
播导立时点头,吩咐摄像准备,众人再次坐回席上。
隔着几米远,秦越忍不住遥遥望了一眼苏矜。
女人坐姿端正,神情恬淡。
他想起她那一手拨弦,她还未下场之前,就曾问道,“你有好好调过音吗?”
背景中有人道,“这段应该会被砍吧。”
箜篌的声色再次缓缓传出,片段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