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入冬，地上堆满积雪，马儿和人都偷懒，跑马场空荡荡的，只是能闻到难闻的畜生粪便的气味。

射箭场有人打扫积雪，还算干净，前方五六米处竖着个涂了红色靶心的草靶子。

夏元灿带金瑶入了射箭场，为了不妨碍二人说话，他把随从安排在射箭场外。

夏元灿先射两箭，为在金瑶前故意表现，所以十分用心，两箭都稳稳射中靶心，得意的瞅着金瑶。

金瑶看着简单，把弓箭接过来，也想试试，可是弦硬邦邦的，根本拉不开，惹的夏元灿一阵嘲笑。

夏元灿帮金瑶拉开弓，告诉她怎么搭箭，但只要他手一松，那弦就弹回去了，夏元灿只能在金瑶身后手把手教，不小心碰触到金瑶冰凉的手，冷成这样，难怪拉不开弓，干脆握紧了。夏元灿强忍心中的澎湃，故作正经道：“眼睛要看着前方，这箭要与眼保持平视，才能保证射出是一条直线，好了，对，就这样，放。”

金瑶松开弓弦，那箭才射出一米不到就掉在地上了。

“你力气太小了，”夏元灿上前将地上的箭捡起来，“说了，这不是姑娘家能学的，你还是那绣花针合适。”

金瑶看着被弓弦刻出红印的手心，嘟囔着道：“女人又不靠武力。”

“那靠什么？”夏元灿笑着问。

金瑶抬头，媚眼抛过：“你没听过一句，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夏元灿听金瑶言语大胆，面红耳赤的拈弓搭箭，觑眼看着箭靶：“胡说八道，女人如何能征服男人？”

“哈哈，”金瑶笑道，“当然靠美色啦，你啊，像根木头一样，对女人凶巴巴的，我就希望出个祸害，把你征服了。让你也吃尽女人的苦。”

夏元灿越听越不像话，射出一箭，却连箭靶的边都没沾到，雕翎箭掉在地上，夏元灿十分难堪。

金瑶见了，拍手笑道：“三公子，是不是怕了？”

夏元灿虚张声势道：“满口胡言，说的跟打仗一样。”

“就是打仗啊，”金瑶道，“两个人总要分个输家赢家。”

夏元灿嗔怪道：“人家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你也不学学，吵吵闹闹很有意思吗？”

“哼，”金瑶冷笑，“那都是因为女人在忍，你看那七出之条，全是为你们男人服务的狗屁规矩。”

夏元灿瞪大眼睛，诧异看着说粗话的金瑶。

金瑶笑道：“怎么了，听我这惊世骇俗之言，把你吓到了。你怕什么，我又不嫁给你，你可以娶个唯夫是从的大家闺秀，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本大小姐是不伺候你们这些公子哥了。”

夏元灿低声道：“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哥。你先说说，‘七出’之条，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条条我都不满意，”金瑶背着手，一本正经道，“无子要休，难道生不出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的事？”

夏元灿好笑的点点头，耐心听着，金瑶才不管他怎么想的：“恶疾要休，谁能保证不生病啊，有本事去娶观音菩萨，那是不生病的。”

夏元灿笑着纠正道：“不准对菩萨不敬，再说观音菩萨是男的。”

金瑶才知道观音菩萨是男的，调皮的吐了下舌头，扑闪着大眼道：“还有什么男人娶小妾不准有意见啊，要孝敬公婆啊，不准多说闲话，不准动用家产，”金瑶越说越气了，“如果写书女子还活着，我非把这女的头发扒光，痛打一顿。她娘当初就不该把她生出来，做了男人的奴役。”

夏元灿因从小跟娘亲感情深厚，又心疼妹妹，所以对玩弄和压迫女人的男子也是深恶痛绝，今日听到金瑶的话，想是大部分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她们习惯屈服男人，顺从男人，把男人当做世界的全部。

妹妹为了夏汩辰一句话，就轻易结束生命。是女人的傻，成全了男人的嚣张。

夏元灿默不做声看着气得小脸通红的金瑶，想她被卖入青楼，灌了春药，许身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卑贱不过如此了，却还要与命运抗衡。

自己当初站在周玮林的立场，只想帮兄弟，可现在再回头看，又十分心疼金瑶。

当初觉得周玮林太傻，为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现在居然能感同身受，能理解周玮林的那句“女人是很多，但只有一个金瑶。”

“可这七出已被官府作为法例，就算不公平，也没有办法。”夏元灿道。

“什么没办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金瑶道，“女人就是吃亏在没有谋生的能力，若是能自己养活自己，谁愿意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活着呢？”

夏元灿很赞同的点点头：“你不是可以卖留仙珠吗？”

金瑶道：“本来开了店，可被夏汩羽派人一把火烧了，他就是跟我作对。”

现在连夏汩辰一并得罪，金瑶知道日后更艰难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公主”身份也没什么用，所以她急着要跟夏元灿修缮关系。

夏元灿讨厌她不过是因为周玮林的关系，现在自己愿意回心转意，他的态度果然好转许多。

二人又射了会箭，金瑶基本是作陪的，夏元灿射的高兴，几乎箭箭中靶心。

“三公子百步穿杨，”金瑶夸道，“他射的怎么样，他武功那么好，射箭应该也不差。”

夏元灿点点头，淡淡道：“当然，玮林能吃苦，武功比我扎实。”

金瑶叹了口气，不知道周玮林死哪里去了，她现在有些担心了，既担心他在外面跟紫萱风流快活，忘了自己，又担心他遭了夏汩辰的毒手。

“肚子也饿了，不如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饭？”

金瑶摇摇头，“怎么了？”

“你知道百香村吗？”

夏元灿点点头：“哦，知道，那是花乡之地，春天的时候，百花绽放，美不胜收。不过现在入冬，花都凋谢了，也没什么可赏的。”

金瑶道：“我不是去赏花，我是去找人。”

“找人？”

“你带我去好不好？”

夏元灿道：“离这很远的，一去一来，怕天都黑了。”

“黑了就黑了嘛，你难道怕黑？”

夏元灿看金瑶焦急的眼神，不忍心拒绝：“好吧。但是你手脚都冰凉了，我们先回去拿个暖手炉，吃点热饭热菜再去。”

金瑶不愿：“不要，你爹把我看得那么紧，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夏元灿也觉得奇怪，夏铭舜对金瑶的行踪十分关心，若不是自己亲自去说，金瑶都不准出府的。

夏元灿偷瞄了一眼在射箭场外徘徊的夏铭舜派来的随从：“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二人偷偷去。”

金瑶点点头，手牵着夏元灿的衣袖，哀求道：“求求你了，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