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又是一声哨向,王含章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转过头,恍惚中,他的邻居上铺常志国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
这是哪?我是谁?这样的人生哲学问题只是在脑中晃了一下,快起床,昨天班长说了,最后出去的三个人要被记到展示板上。
他最快速度套上衣服裤子,从床上一跃而下,却看到下铺王元盛还在睡呢。王元盛是河北人,一米八九的个子,是三队的第一高度。王含章一边提鞋一边拍了一下他的脸,高喊了一声:“起床了!”也不管他起没起,转身跑了出去。
走廊里都是向外跑的学员们,快速但并不拥挤,很快他跑出去,跑到规定的位置站好。这才环顾周围,师兄们早就站好了队列,新学员的班长们也站在各班的第一名。人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看到王元盛睡眼朦胧地跑了出来,鞋还趿拉着没有提上。
队长看着这批新兵们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样子,摇了摇头。区队长整队,报告队长人数,请示队长。队长走到队伍中间,也不见提气,说了一声:“讲一下。”这一声却似在王含章的耳边响起一般。
早上出操,新学员们的任务是跟着区队长喊口令。一声声“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经众人一起吼出来,气势很足,让这些新学员们都有些兴奋。
王元盛有点垂头丧气,昨天兴奋地半夜才睡着,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他的大名和另外两个学员一起被记到了展示板上。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白天劳动,晚上背条令。
劳动是清除校园生活区的一处垃圾堆放点,这个堆放点很隐蔽,不易发现,因此长期以来堆放了大量的垃圾,有生活垃圾,也有建筑垃圾,离着老远就闻到了臭味,一大群苍蝇围着垃圾在疯狂地进食。
这些新学员们刚走出家门,简单、朴实,都想给表现好一些,真是不怕脏累,捂着鼻子用铁锹把垃圾装到小车上,然后推走。王含章以前别说农活,连家务活都很少干,好在他身体素质好,干活既有脑子,又肯出力,还能领着周围的人一起干,在学员中很是出众。
垃圾山虽然多,在这些小伙子们齐心协力下,很快就到了尾声。刘建华今天有些反常,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今天也不言语,只是闷着头干活。王含章靠了过去,“建华,咋啦,还生闷气呢?”
刘建华抬头看了王含章一眼,“妈的,不生气,就是有点恶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是得加点小心。”王含章旨在宽心,随意地说着。
“我怀疑是孔大智,我看他有点心虚。让老子查出来,非干他一顿不行。”刘建华把铁锹仍在地上,拽起了一个大扫把把剩下的垃圾扫起来。
“先别声张,还干他?就这样都能给你穿小鞋,干他不跑队长那伸冤了,你还有好果子吃。”
“那就这样了?”刘建华斜了一眼在不远处干活的孔大智。
“慢慢再说,时间长着呢,再说还不知道是怎么会事呢,只是你自己的胡乱猜测吧。”
垃圾太多了,整整清扫了一天。区队长整队,大家扛着工具,忍着彼此之间的臭味,排着队伍向队里走去。
在队门口,区队长讲评了一下大家今天的表现,表扬了王含章等几个人。
一辆吉普车由远及近,停在了区队长的身后。
军务处黄处长从车上走了下来,小值日急忙上前报告。
黄处长摆了摆手,回身打开了车门,一个穿着颇有些嘻哈风的小伙不情愿地从车上走了下来。黄处长领着小伙向队干的房间走去。
区队长宣布解散,大家三三两两地向房间走去。
“MMD,肯定是关系兵。”沈忠民走到王含章身边,面带不屑地说道。
王含章笑笑,这样的事情自古都有,地方、部队都一样。
离吃饭时间还早,大家受不了一身的臭味,纷纷去洗漱室洗澡洗衣服。
洗漱室就是一楼的一个房间,靠墙两边装了两排水龙头和水槽。学员们脱光衣服,用盆接水,然后从头向下倒下。王含章是北方人,从小就跟着妈妈到这样的澡堂洗澡,是的,你没有看错,北方的男生小的时候恐怕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等到四五岁的时候才跟着爸爸去男澡堂洗。
孔大智、沈忠民是南方人,他们从小到大洗澡都是单独的浴室,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赤身裸体的洗,还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看到自己班有点娘娘腔的尹哲,一边洗一边还娇柔地说“爽”,让周围的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可是不洗也不行,这一身的臭味实在让人受不了。孔大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洗漱室的角落里脱下了衣服,学着大家的样子,接了一大盆水迎头浇下,心下也暗自叫了声爽。
突然,孔大智背后被谁用力推了一把,差点磕到了水槽上,他怒喝了一声“谁啊”,回头一看,是自己班的刘建华。
刘建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嘿嘿笑到:“不好意思啊,大智,有人推我才撞到你。”“小心点吧。”孔大智语气仍然很差。
“哎,大智,你说你这么倒霉,是不是有原因呢?”
“你说什么?”孔大智怒了。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着吧。”刘建华咬着牙说道。
王含章注意到了吵闹的两人,心说刘建华这是想挑事打架啊,忙过来拉架,“行了,一人少说一句,都自己班的兄弟,又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互相怒视了一眼,转过头不说话了。
晚上,十四班的新学员们坐在各自的马扎上背条令。《内务条令》、《纪律条令》、《队列条令》统称为三大条令。用班子李超的话说,我来教你们的规矩都是来自三大条令,学会了三大条令,让它成为你们的自然遵守,你的一举一动都按照三大条令来做,自然而然你就是军人。
背东西对这些刚刚经历完高考的人来说,难度不大,虽然枯燥,但比起来打扫卫生、清除垃圾,只是背诵就是小意思了。
王含章机械地背着条令,实际上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虽然入校的时间不长,但总体还是比较顺利,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比较强的人,纪律约束、劳动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队长说要调查他的刀伤,这是他入校以来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处理不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队长会怎么调查这个事情呢?找我谈话,不太可能。恐怕还是得从公交车司机入手吧。当时的司机主动把劫匪放走了,难以让王含章信任他会如实的反应事情。幸好当时记下了张海燕的联系方式,最后问题解决还得落到张海燕的头上。王含章暗暗打定主意,今天就给张海燕写信,提前打个预防针。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对,就这么办。
“起立。”门突然被推开了,常志国对着门,见队长进来了,急忙大喊一声,大家站了起来。
刘队长走了进来,巡视了一圈,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吉普车上的嘻哈小伙走了进来,他已经穿上了军装,新剃的短发,斜扭着站在了门口。
“你们班还缺一个人,他叫王进,以后就是你们班的了。”
刘队长说完,看了一眼王进,转身走了。
“兄弟,就这个床还空着,你住这吧。”沈忠民走上前去,笑眯眯地说道。
空着的是王含章对面的上铺,王进也没言语,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床上,随即跳了上去。
看到新来的这么不合群,大家也没有自讨没趣,该干啥干啥了。
一会门又开了,李超走到了王进床铺跟前,“新来的?”
王进斜眼看了一下李超,没有说话。
“下来,我是你的班长。”李超有些怒了。
王进慢腾腾地下了床,又斜扭站在那,依旧不说话。
李超笑了,“哪里来的少爷,你的被装在教导员屋里,自己去领。”
十四班的兄弟都知道,李超严肃起来其实没什么事,他一露出这种似笑非笑地表情,就代表他真怒了。
王进站在那,有些挑衅地又看了李超一眼,依旧没说话也没动。
王含章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刚想上前说几句话,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就只见李超抬起腿,只一脚蹬在王进的胸口,好像也没用多大的劲,王进已经站不住了,“噔噔噔噔”,就像飞出去一样,踉跄着向后倒去,转眼间从屋内倒在了走廊里。
“我不管你是什么关系,在我这里,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王进一手捂着胸,一手撑着站了起来,有些惊慌,有些不服气。
李超笑着走了出去,“还是那句话,不服去找队长、找谁都行,在这之前你就得听我的。”
“现在快去TMD领被装。”
王进低着头,像是想了想,也笑了,“是,班长。”
十四班的七个人面面相觑,掉了一地的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