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期盼,有的人害怕,可是时间不管人间的情感,坚定而冷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军训比武的日子还是一天天的临近了。
军训比武的前一天,王含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这天的早上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王含章早起一个小时跑了步,练了武,上午正常训练。
李超目前基本不纠正动作了,动作也差不多定型了,现在一是让大家继续熟悉完整套路,避免上场慌神出错;二是抓细节,比如集合口令小碎步后几秒停下;做什么动作眼睛看哪,应该配合什么样的眼神,向左、向右看齐,下巴的转体时间和角度,都要求高度一致。细节决定成败,细节成就冠军,这是李超经常说的一句话。
下午起床后,小值日吹哨,新学员在宿舍学习条令,下午三点半召开比武动员会。
条令学习实际上已经结束,三大条令已经考了一个遍,那现在的学习条令,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原地休息待命。
十四班的新兵蛋子们照例马扎坐成两排,大家都拿着条令书,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在背,都在小声议论着明天的比武。
王进自挨完那一脚,好像变了一个人,李超说什么干什么,特别是领悟能力强,军训这些动作一学就会,一练就精,现在除了王含章,动作最标准的就属他了。只是习惯性地扬着一张臭脸,就差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近几个字了。此人是官二代无疑了,孔大智和沈忠民一度试图接近交个朋友,但被深怼了几次,也偃旗息鼓了。
王元盛、刘建华、孔大智、沈忠民、常志国、王含章、尹哲,几个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进坐在那神神道道、神游天外。
“嘟”,哨音响起,随即听到小值日的喊声:“96级新学员带马扎,三楼俱乐部开会。”
众人拎起马扎,鱼贯而出。
三楼俱乐部是一个大的房间,一进门正对的墙上是党旗,东面的墙是荣誉墙,挂着三队历史上获得的荣誉。
因为是开会,党旗的前面摆了一排桌子,盖着绿色的毯子。
区队长整理队伍,报告人数,大家听指令坐下,挺直身体,双手放至膝盖。
队长惯例用巡视了一圈,开始了他的讲话。
虽然入校时间不长,王含章快已经受不了队长的讲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队长肥厚的嘴唇,队长特别能讲,也特别愿意讲。有一次,劳动之前队长讲话,由于他个头不高,习惯让前两排蹲下。王含章正是蹲下两排苦逼中的一个。
蹲下的动作要领是右脚后退半步,前脚掌着地,身体迅速蹲下,臂部坐在右脚跟上(膝盖不着地),两脚分开约60度,手指自然并拢放在两膝上,上体保持正直。蹲下过久,可以自行换脚。
队长讲的是滔滔不绝,王含章蹲在那里,看着队长的两个肥厚的嘴唇上下翻飞,两个脚是换过来换过去,一个坐麻了换另一个。在两个全麻了之前,队长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讲话,走了。前两排蹲下的腿已经短时间内失去了直立的功能,只能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活动了好一会,才走了出去。
今天也不会时间短了,王含章在内心暗暗腹诽。
队长刚讲了比武的重要意义,小值日就急匆匆跑了上来,在队长耳边说了几句。队长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向队伍中看了一眼,站起来说了一句,解散,随即和小值日出去了。
王含章很确定队长最后那一眼是看向他的。什么情况?众人议论纷纷,拎着马扎回到了宿舍。
王含章不知道队长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教导员又在兴风作浪?队长通常只有两种表情,严厉和微笑。这样凝重的表情,王含章还是第一次看到。
刚坐下一会,小值日就跑了过来,“王含章,队长找。”
大家眼神又开始异样起来。
“行啊,含章,不光是教导员的红人了,现在又是队长的红人了啊。”沈忠民又在酸不拉几地说着怪话。
王含章无心与他胡扯了,转身走出了房门。
“报告。”
“进来。”是队长浑厚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王含章听到这个声音,内心竟然有一丝的安定。
王含章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人不少,靠墙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面色黝黑、五短身材的中年人,队长,教导员,一个大腹便便的高个男子,还有一个头发不多的,系里开大会的时候,王含章见过一次,是系里的副主任,他们围坐在中年人的周围。
教导员说话了:“王含章,这是学院的崔副院长,军务处的黄处长,系里的陈主任。大家今天来呢,主要调查一下你入校时胳膊的刀伤问题,希望你如实交代。”
王含章有点懵了,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面,一群领导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他有些怒了,反而忘记了害怕。
王含章努力静了一下心,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身后阿姨的求助、不知谁伸出的脚、身旁张海燕给他的包扎、劫匪的长相,一一娓娓道来。讲述过程中,他看了一下队长,队长虽然面色不虞,但目光里他看出了鼓励和支持;他又看了一下教导员,教导员的眼睛里是厌恶和....兴奋。
他说完了,屋内一片沉静,没有人说话,黄处长看了一眼教导员。
教导员严肃起来:“王含章,组织上叫你来,就是掌握了情况,你不要企图欺骗组织。组织上找你谈话,还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的,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老实交代!”最后一句“老实交代”,教导员陡然提高了声音。
“我认为我已经把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没有什么交代不交代。”王含章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人死吊朝上、不死万万年,该怎么地怎么地吧。
教导员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扔到了桌子上:“公交公司已经证明你说的是谎言,你还在这狡辩?”
王含章有些无奈了:“你说我说的是谎言,我还说他说的是谎言呢?你怎么证明公交公司的话都是真的?”
“人家是堂堂的国营企业还会说谎?你真是不可救药了。”教导员已经气急败坏,失去了以往儒雅的气质,“那你再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