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年根了,天气愈加冷了。其实温度还不算低,不过零下十四五度,可是加上外场的风,让人极度的不适,王含章感觉在老家,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也比现在的机场天气暖和多了。
空旷的机场上,王含章真的能够感受到,风刮得似刀割一般是什么感觉了。这让王含章想起了在军校洗凉水澡的情形。
三队的洗漱室就在一楼靠进门的地方,到了冬天,楼门也都是敞开的。洗漱室就跟直接在室外区别不大。
洗冷水澡时,接一大盆凉水,要大叫一声“啊”,然后快速从头向下浇下来,浑身真跟千万把小刀一起刺向身体,通常要再大叫一声“爽”,至于真爽还是疼的爽,只有自己知道了。
想象一下,十几个光溜溜的大小伙子,用一盆盆凉水从上向下浇,洗漱室不停地传出来“啊”、“爽”的叫声,画面是不是很唯美。
说是一盆盆,即使号称最不怕冷的人,也就浇个四五盆水,就得赶紧使劲把身体擦得通红,跑回床上盖上被子。这就像是冬泳,王含章以前没见过冬泳,以为冬泳就是在大海里畅快而淋漓的游,见过了才知道,冬泳实际也不过热身半小时,下去三五分钟,就得赶紧上岸。
王含章在军校洗了两年的冷水澡,到了最后一年,莫名的大家都不洗了,他再一个人洗就比较奇怪,也就放弃了。
现在的外场,就有点像当时洗凉水澡时,把冷水从头向下浇的感觉。只不过洗凉水澡,是各种锋利的小刀瞬间一起割,在外场半个小时以上,是用钝刀子长时间慢慢的割。
今天上午准备,下午二点飞行,飞的科目是黄昏。
飞行科目通常有白昼、夜航、还有拂晓,黄昏这个气象没有什么复杂的,飞的并不多。
秦磊今天也在二十四号机组。
刘洪猛退伍之后,秦磊在二十四机组的时间又多了起来,王含章毕竟太年轻了,他还不能够完全放心。
王含章一边检查着飞机,一边和坐在座舱里的秦磊聊天。
“分队长,老兵退伍之后,飞得好像并不多啊。”
秦磊道:“是啊,昨天团里开会,说今年的飞行计划已经完成百分之一百一十多了。”
“啊,那干脆停飞算了,快过年了,也让我们休息休息。”王含章停下了手里的活问道。
“你想什么呢?飞行员一周飞一到两个飞行日,才能保持良好的飞行状态了。我们的飞机装备也要保持良好的状态。装备和人其实是一样的,不怕飞就怕停,经常飞的飞机不会有大的问题,但往往停放时间长的飞机,会出很多的故障。”
“哎,分队长你休假了吗?”外场干活太无聊了,王含章没话找话说。
“我上半年休过了,含章你还没休吧,你打算什么时候休假?”
“我年底吧,三十天年假,再加上过年的几天假,可以在家躲待几天,陪陪父母。”
“你没路途假?”
“我到家三四个小时,还路途。我老兵当时说,他来回路途一个礼拜。”
“嗯,他是四川人,远啊,你不要羡慕他,他还羡慕你呢,离家这么近。”
“我们机组的于特设师和吕栋都休假了,人还真有点不凑手。”
“是啊,只能让二十一号飞机的特设员来回跑了。军械员中队不是新给我们分队调整了一个吗,现在还没到位,反正最近也不飞打靶和投弹的科目,真飞军械科目就把中队军械范主任叫来,让他顶个业务师用。”
“哎,分队长,你怎么不穿黑皮?这黑皮真是个好东西,我穿着明显感觉风吹不进来,是真的羊皮做的吗”王含章问道。
黑皮是外场对羊皮大衣的通称。
“我才不穿那个玩意儿,我穿棉衣一样。你知道大队长田大膀吧,之所以叫他田大膀,还因为他左胳膊抬不起来,他自己说就是穿黑皮压的。”
王含章道:“是啊,这黑皮也太沉了,我白天穿还不觉得,穿了一天晚上回到宿舍,脱下黑皮来,就会很真切的感到肩膀的疼,是被黑皮压了一天的疼痛。哎,分队长,这黑皮是四年发一件吧,听说有老兵拿出去卖,竟然卖到了八百块一件。了不得了,我们这的房子也就一千多一平吧。”
肖勇在旁边插话道:“那是哪年的事了,现在卖的人多了,估计也就百吧。”
王含章看机组的活干得差不多了,问道:“分队长,这快快到十一点了,收班吧,下午十二点到场牵引飞机不是。”
秦磊从座舱里走了下来,说道:“收班,动作利索点啊。”
王含章看大家都在忙着清点工具,雷达师肖勇和无线电员赵川收拾完了没啥事,对他两人说道:“肖老兵,赵川,过来把发动机罩上好吧。”
发动机罩很沉,需要三个人一起配合,抬着把机罩扣到发动机壳体上,然后一个顶着前面,两边的人对上螺丝扣,紧固螺钉。
肖勇道:“含章,你顶前面吧,我腰不好。”
王含章答应着,走到了发动机罩的前面,准备抬起。
分队长秦磊走了过来,说道:“诶,老肖,你怎么不抬发动机罩,腰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地震搞的啊。”
“分队长,你别胡说啊。”肖勇的脸涨红了。
李峰凑了过来,说道:“咋地啦,分队长,地震了?我怎么没感觉到。”
肖勇凑过来,要捂住秦磊的嘴。
秦磊又高又壮,一伸手摁住了肖勇的头,肖勇双手乱挥,却打不到秦磊,场面看上去非常滑稽。
李峰道:“分队长有故事啊,说说,快,说说。”
肖勇叫道:“老秦,你别胡说八道啊。”
秦磊笑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听说家属区都传遍了。昨天,肖老兵家属来队了,老兵很兴奋啊,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家属区轰的一声响,给大家吓得一跳。无线电师周通就住在肖老兵家的下面,他家的声音最大,而且明显是从肖老兵家中发出来的。”
“啊,那是怎么会事?”赵川听入了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