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功夫,罗杰丝终于把计划从言语动作上面让她下不来台面,改为行动上的差使。因他发现这姚小姐脸皮厚的很嘞,轻易不会被几句明朝暗讽所赶走。但世家的娇小姐总是一个样,娇滴滴的,吃不了什么苦,多磨磨她几日,她自己也就生出离开的心思了。
先是说阁楼上灰尘太多,让她去打扫扫扫,雨霁叫上嘉仪,安姆妈三人一鼓作气打扫的一尘不染。接着罗杰丝又说花园里杂草太多,让雨霁清理清理,雨霁是先是没说什么,盛嘉仪第一个兴奋起来,她最爱侍弄那些花花草草,自行提了一套工具,带上手套,穿上围兜,在小花园里忙活了一个上午,还自嘲上辈子自己一定是个花匠。
罗杰丝见前几日的安排她都有帮手,大手一挥又吩咐雨霁去记账,他就不信了,账本就一个,别人总没法帮她吧。
咚咚咚”
“罗侦探,我进来了。”
“嗯。”
“罗侦探,这是这几日的支出账单,您看我这样记行吗?”
雨霁敲门进了罗杰丝的书房,两手拿着账本,毕恭毕敬的递给罗杰丝。“请您过目。”
罗杰丝看着她,狭长的眼睛被鸦色的睫毛遮挡着,看不清神色,目光不动生色的,从雨霁的手上转到脸上,停住了,又从脸上转到账本上,盯了一阵,最终接过了。
雨霁的的心也随着他的目光一下上升一下降落的起起伏伏。心里暗骂他真是个妖精变的,面上却仍是一副伏低做小样,低着头。
罗杰丝瞧她这样只觉好笑,她这样聪明一个人那里肯真的跟他服软,心里还不知怎样骂他呢,薄唇轻扬,他倒是想逗逗她。
罗杰丝拿着账本看着仔细,就是可怜了雨霁的腰和脖子,一直就这么弯着,半晌过去了,酸疼的很。
就在雨霁快要坚持不住时,罗杰丝发了话。
“嗯,是不错,很详细。”
一听这话,雨霁心里的石头算落下了,正想起身拿回账本道谢。
罗杰丝接下来的话又硬生生让她脸上刚生起的笑容凝固住了。
“但是啊,我觉得还不够,可以再详细一些,如今物价飞涨,一天一价,你瞧你这写的蔬果花费共四角三分,是哪些蔬果?写详细些,又则这这拨给了嘉仪五个大洋是为什么?你也得写清楚,还有这做衣服的钱,给谁裁的,裁了几套,又比如…………事无大小,你都得写清楚了才行,也不过这几日的事,应该还算记得请,趁热打铁,你回去再重新写上一份,再拿给我看罢。”
雨霁从未听他说过如此多的话,听下来脑仁都隐隐作痛,但心里也还是觉得就算他是对她有所看法,但说的也实在没错,这账还是得记的详细些为好。
活动活动僵掉了的笑脸,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领了账本下楼去了。
这几日的账说多不多,说少一天也得密密麻麻好几页的记,要真一遍顺下来,还得需费些功夫。
雨霁写了一个上午没停,也之才顺下了一半。雨霁急忙想要向罗杰丝证明自己。中午开饭了,嘉仪唤她,也只摆手说是不吃了,一鼓作气,等顺完了再吃。
嘉仪坐在桌边看着对面雨霁用功的身影,脸儿都快要埋到纸里,可手上却仍是没停,握着钢笔再纸间划的飞快。
不行,得休息休息。嘉仪在心里喊到。
于是走过去强行夺过了雨霁手里的钢笔,又拿起桌上放着笔帽盖好了。
“你起来,先去吃饭。我吃好了,我先替你写,活人还能让死物逼死了不成。”
罗杰丝正吃着饭,黑压压的睫毛后面眼珠一转,心里又生出一个想法。
饭后有了嘉仪在一旁的陪伴,果然记账的速度快了一倍,没等到天黑,下午四点钟左右就大工告成。
嘉仪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了个哈欠,伸起的手顺势就搭在了雨霁的肩上,“果然姐妹合力其利断金呐,这下你快拿给六哥哥看,他准挑不出毛病来。”
雨霁也心觉满意,满心欢喜的转身又来到了书房,雨霁进去的时候罗杰丝正坐在软皮沙发上看报纸,抬手拿起茶杯就要喝茶。
雨霁见他茶杯空了,眼疾手快,狗腿般的续上了茶水,递到他手上,又递上了账本。
罗杰丝把报纸往下拉了拉,狭长的眼睛睥睨着:“这么快,姚小姐厉害。”
雨霁心道这下你可挑不出毛病来了,也就接受了罗杰斯阴阳怪气的夸赞,笑道:“罗侦探您过奖。”
罗杰丝看她笑的开心,眼儿弯成了两个小月牙,笑起来左边脸颊还有一只酒窝,心里不忍。烦躁的将账本翻了翻,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姚小姐,我觉得你很不认真。”
指了指账本的最后几页,“姚小姐,你也太不认真了些,我又没有给您规定时间限制,您大可不必这么紧赶慢赶在今日之内写完,你瞧这字迹都变了,写的内容我也不大能看的清。你这叫我怎么办,让你重写一遍也不是,不重写也不是。”
雨霁瞧了瞧那几页,正是是嘉仪写的,字迹虽说算不得漂亮,但是也还是能分辨,根本不是罗杰丝所说的看不清楚。况且罗杰丝还能认不出盛嘉仪的字迹么?他这样纯粹是为了刁难她,想让她离开!
心里一但想通了,便越发的来气,往日所受的委屈蜂蛹而至堆在心头。怎么能有人会平白无故的讨厌一个人?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就这么想让她走?
她姚家虽比比不得他盛家,但是她也算是正二八经的三房嫡出,又过继给了二房,如今二房可是她当家,何时受过这种气,她也真的猪油蒙了心,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里来受气,外面随便找那个工作不比这里好,不比他罗杰丝更会尊重人。
心里委屈,眼泪不自觉就涌了出来,把眼睫都打湿了,成一簇一簇的。眼眶红红的。罗杰丝从未如此清晰的看清她的脸——这样悲伤的一张脸!
仍不断有泪水流出来,一滴一滴的,流到他心里去了,他想张口,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住了。
还没等他说话,她已然跌跌撞撞跑下楼去。
剩罗杰丝一人在屋里懊恼着,手抬了一下,又放下,想下楼去,又碍于面子。
而这厢雨霁下楼来,只拿着账本撕了个精光,残页儿散了一地。
又坐到桌前猛吃了两大碗米饭,谁问都不搭理。
吃饭又一个人默默把地上的残页扫了,打开电灯,又坐到那抄账本。
还是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写。
嘉仪看出来是在罗杰丝那里受了委屈了,上楼去,兄妹两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吵吵闹闹。
结果是罗杰丝承认了错误,但却不肯下楼道歉。
任嘉仪如何的撒泼打滚,装疯卖傻也没用。
嘉仪只好悻悻的从楼上下来,对她六哥哥又是一顿大骂,雨霁听了还是无动于衷。
嘉仪担心雨霁莫不是被刺激了过了头,放心不下,坐在旁边,一直陪着她抄账本。
嘉仪坐着坐着就头枕到臂膀上睡着了,雨霁仍硬挺着脊背迎着电灯的光在那里抄。
雨霁其实并不是被刺激的过了头,撕破那账本就已经让她撒了气了,现在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罗杰丝想逼她走,她偏不。哪怕是再多抄几遍也无所谓,她总有让他挑不出错的一天。
可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罗杰丝为什么那么讨厌她,千方百计的想让她走,为什么?
时间在脑子里倒叙着,她一遍一遍的排除,是嫌她说出凶手抢了他风头?不是,证据可都是他找来了的,她那些推理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当时见不惯何宝琼血口喷人的嘴脸,那里想到会一语中的。
还是嫌在银行门口,她捡了他的怀表却给了白仁甫?
怀表!可不就是那是那可恶的怀表搞得鬼!她这脑子,怎么才想到,当时就推测出来那怀表是对他极为重要的,可她见到却转手给了别人,可不就将她恨上了。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