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天才刚刚亮。滴滴的喇叭声从房门外响起,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停在门口。
安姆妈去开门:“诶诶呦!白先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白仁甫站在门厅擦擦额头上的汗,浓眉拧成一个疙瘩,着急道:“安家姆妈快别说了,有要事,罗兄呢?”
安姆妈指了指里面:“都在客室吃早茶呢。”
白仁甫走到里面对着三人急道:“大事不妙哇,今天早上来电话,宋子章的妹妹宋菱卿不见了!”
盛嘉仪坐起来:“宋子章?是南京军政部的那个宋子章?”
白仁甫叹气道:“那还能有谁?可不是他。”
盛嘉仪问:“昨晚不是才见过他妹妹,怎么会就丢了。”
白仁甫点头:“是啊,人就是在舞厅门口丢的,如今逼得我们戴老爷子直着急上火呐。”
盛嘉仪又问:“跟她一起不见的,是不是还有她那个男仆桂生。”
白仁甫点头:“是哇,你认识她?”
盛嘉仪道:“何止认识呢。”
她那日早上接了电话出去,就是为了这宋菱卿的事。
宋子章给宋菱卿的未婚夫打电话说要退婚,这吴家在南京也是望族,平白无故被要求退婚,觉得落面子,当下说退就退。
这被夫家退了婚的姑娘,是再难好嫁,宋菱卿心里难受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这次宋子章来上海,把宋菱卿也带来散心。吴夫人听到消息说什么也得让嘉仪去看她。
盛嘉仪昨日去了就感奇怪,伺候饭丫鬟婆子都在外室,屋里只留了位男仆,对宋菱卿嘘寒问暖,且做尽了给小姐擦脸,揉肩等亲密之事。二人眼中虽无多少情意,可这宋菱卿却是极为信任这位男仆。
可这男仆却生的奇丑且矮小,左脸上一只甲盖大小的痦子,盛嘉仪始终无法认为宋菱卿能对他芳心暗许,只当是宋家特殊,允许男仆能在内屋活动。
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可不止主仆这么简单。
盛嘉仪道:“这宋子章丢了妹妹,就赶紧派手下人去找。八成就是和那男仆四班。找他那男仆才是关键,总不会指望巡捕房吧?”
白仁甫俊眉一挑,眼睛睁大:“他是看不上我们,只关键这人是在维也纳丢的呐。我们总得给这宋子章一个说法不是。”
盛嘉仪道:“人是在维也纳丢的,那和薇拉的死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白仁甫摸摸下巴:“可这白俄舞女和南京的小姐能有什么关系?”
罗杰斯道:“他们可能是没关系,可是他们可有共同认识的人。”
盛嘉仪惊道:“你是说四哥哥?不像啊,他要是想要一个人的命,绝不会有这么些个弯弯肠子,他没这个脑子。”
白仁甫也道:“等等,我是知道乔纳斯爵士。去年因为法国公商会的缘故。在南京待了有小半年。”
雨霁拍手道:“这就有了,昨晚露露看见盛允涵离开过一阵,大班戈达尔之前也发现过乔纳斯和薇拉争吵过,都能对的上!这两个人身上一定有重要线索,不管怎么说,等会我们跑一趟。”
白仁甫叹道:“那真是太好了!”
“来的着急渴死我了。”白仁甫直径拿起面前的一只瓷碗,猛地往嘴里灌。
罗杰丝凤眼微斜,脸上带有嫌弃:“这是我的绿豆粥。”
白仁甫愣住:“哎哟,真不好意思。”
罗杰丝嫌弃更盛:“我喝过的。”
盛嘉仪戏谑一笑:“你们这算是不是间接接吻了。”
盛嘉仪这一句句,把两人都说愣住,纷纷看了看对方。又抬起自己的胳膊,一想到对方是个男人,生平第一次起鸡皮疙瘩。
罗杰斯没好气道:“盛嘉仪我看你在这住不习惯,明天就走罢。”
这可拿住盛嘉仪命门了!盛嘉仪只好狗腿道:“六哥哥,我再也不胡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又拉过来雨霁:“雨霁你也帮我说说好话。”
雨霁一时怔愣住,看看罗杰丝“我呀,我能说什么好话。”
罗杰丝知道她难开口,对着盛嘉仪道:“行了,行了,看你态度诚恳,就不让你走了,吃饭。”
盛嘉仪瞪着圆眼珠子。看了一眼雨霁,又看了一眼罗杰丝:“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儿什么?”
罗杰丝心里一动,本能的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什么呢?”
盛嘉仪本就是说的玩笑话,想到罗杰丝之前刁难过雨霁,只怕他又说出什么话伤了雨霁,忙道。:“你至于吗,我就随口说说,人家雨霁才看不上你呢。”
罗杰丝不理她起身,白仁甫以为他要走,把手扒在门框上。
“你起开我喝水。”
白仁甫忙把扒在门框上的手松开,转身看着罗杰丝:“我求求你了大爷。你只要把这案子给我破了。你想要多少碗绿豆粥我都给你买。”
罗杰斯撇过头:“谁稀罕,你赶紧起开。”
***
早饭过后,四人按照惯例分头行动。
罗杰丝打电话给汽车公司叫了汽车来,心里盘算着还是少了辆车,出行大大不便利,为了案子也得买一辆来。
罗杰丝和雨霁坐上汽车,男在左女在右,中间隔了一道黄浦江,谁也不搭理谁。
罗杰斯盯着车窗外面转瞬即逝的电线杆子,心头发痒,斟酌的万分,还是开了口:“嘉仪说的那话是不是真的呐?”
雨霁问:“什么话?”
“就那话。”
“那话是什么话?”雨霁此时心里已明白,故意想逗弄他。
果不其然,罗杰丝支支吾吾道:“早上吃饭时说的那话,嘉仪说你决计看不上我,是不是真的?”
雨霁没晓得他能说的这样直白,害羞道:“我又不喜欢你,我怎么知道?”
罗杰丝听她这样讲,反而愣住了,抬起左手抚了抚胸口,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只不过心里想知道,顺从本心想问就问了,从没想过这样算是喜欢,那他到底喜欢她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心绪像千丝万缕缠绕成线,把他心口勒的紧紧的,让他喘不过气,自那阴差阳错的一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暧昧起来,她确实很美好,有时常常让他挪不开眼。
可他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享受过爱,他真喜欢她么?他说不准。
既然说不准,那还是保持本分为好,勿要招惹出没必要的事端来,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而雨霁见他不说话,也回望过来,见他冷着脸坐在那里,心里刚升起那一丝丝甜蜜消失了大半。
半响他才憋出一句:“我说的是当朋友。”
这话倒显得是雨霁自恋,以为他对她有旁的意思,雨霁只好悻悻道:“是我多想了。”
心里失望极了,也恨自己莫名其妙,接这呆子的话,自己明明对他没有任何的心意,现在这样倒显无中生有。
罗杰丝又补了一句:“那上次你到底是原谅我了吗?”
雨霁心烦,没好气道:“原谅你了。”
罗杰丝却又费解起来,不知道她怎么无端生起了无名之火。
就这样变扭的做了一路。等赶到了哥伦比亚住宅区。
车夫在这一座西班牙花园住宅前期停下了。伸出头往外看了看转身对后面的二人道:“是这里的没错。下车吧!”
两人站在铺着清水红砖的穷底下面穹顶。掀了掀铃。
一个披散这头发的,让人看不出年龄,有着荧绿色眼睛。长而尖锐的鼻子,让人想到希腊宫廷锐利的罗马柱,薄而无血色的嘴唇,穿着一件华丽的日本料子睡袍。
想必就是乔纳斯爵士,他招了招手,请二人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