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头疼的吴宗维又上门了,和上次一样带来了上等的礼物,客客气气地和父亲说要纳她为妾。
父亲早就和他说了金家的门楣配不上户部侍郎的身份,可吴宗维却好脾气地说他只看中了她的人,不在意她的身份。如果不了解他为人的女子一定被他感动地稀里哗啦的。
金玉却烦闷极了,吴宗维的事让她心情很不好。按父亲的想法远走高飞她不甘心又不放心。父亲、母亲都在顺城如果吴宗维发难怎么办?就算他们金家都走了那在顺城的铺子怎么办?仙衣坊还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呢!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心里烦乱不已,射了一上午的箭很累,在廊下躺着睡着了。梦里梦到一名女子,面色苍白、身材瘦弱。她对着她笑,她的笑容大方、得体,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佩茹!”她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泪就止地往下流。她居然现在才想起她的好朋友佩茹。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围过来,只见她情绪激动、泪流满面。
:“小姐你怎么了?”婉儿小声地问。
:“婉儿,我记起佩茹了。”她声音哽咽。
佩茹是她认识的顺城小姐、夫人中唯一的好朋友。她是一个温婉的女子,生于书香世家,她们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
佩茹是标准的盛朝教育风格下的女子,识大体、能忍让,而她一点气也不受,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却相处得很融洽,但两人的初见并不美好。
回忆起她们初见时的画面。仙衣坊设计的衣裙与顺城传统衣裙不同,顺城传统的衣裙多是保守的、宽松的,颜色上多是沉稳的颜色,如天青色、月牙白。领口处规规矩矩的将整个脖子都挡住了。袖子也是长一些,可以将手挡在里面。
而仙衣坊里面的衣裙多是收腰的,领口设计多样,尤其盛夏的衣裙领口只有一层薄纱,袖子也可以将手露出来,并且大胆地采用艳丽的色彩。
佩茹第一次去就惊呆了,偶尔听人说勾栏院的女子才穿得这么暴露、这么艳俗,心高气傲的她不屑穿这里的衣服。
正好金玉在店里,两个人就盛朝传统衣裙和仙衣坊的衣裙哪个好看、舒适展开了激烈地辩论。
金玉本着无聊和对顺城传统女性好奇的心态才拦着不让她走,非说清楚不可,可佩茹长这么大从未与人面红耳赤的争吵过,一着急气晕了过去。
金玉着急了找人将她抬到后院又让人去请大夫,好一番折腾她才幽幽醒来。
仙衣坊的后院别有洞天,这里居住着很多无家可归的女子,有的甚至带着孩子。仙衣坊的店工怕佩茹对金玉不依不饶的都和她来说情。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她良善收留了她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她是个好人等等,她又是好一番道歉最后两人一笑泯恩仇。
从此以后两个人成了朋友,金玉常去她家做客。佩茹嫁了横丙街的张秀才,育有一子。张秀才前两年自己做主纳了一房小妾,也是这房小妾的进门酿成了佩茹最后的悲剧。
金玉常去张家对她们家的事也了解一些,张秀才平素是个心高气傲的,可自从考上秀才后就止步不前,接受不了自己江郎才尽,自暴自弃的流连花巷,认识了勾栏院里的姑娘春娇,不顾当家主母的反对将春娇接了回来,从此夫妻感情出现裂痕。
记忆回到佩茹死去前的日子,这一日她去看她,一进门就看春娇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样子,来了客人也不知避讳,心里不喜,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插手。
佩茹脸上又羞又气,让她起来她偏不起来,跪在地上一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听下人传金玉来了,她更是着急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而春娇就像是故意要演戏给别人看一样,一点不觉得自己跪在地上哭有多丢人。
佩茹此时气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从小的教养让她根本不会发火,也没和如此厚脸皮的人打过交道。底下的人看主母是个软性子胆子都大起来,连她这个妾侍都可以在她面前威胁她。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佩茹示意她冷静下来,又扶她坐下,佩茹慢慢平静下来。她提议去园子走走,她们两个一起出了正厅来到花园的石桌上坐下,她面露疲惫之色。
:“小玉,让你看笑话了。”佩茹轻声说。心里无限的愁绪。
:“我说你就是性子太良善了,被个妾侍气成这样,不喜欢就打发了,你才是当家主母,这点权利还是有的。”金玉看那妾侍绝不是一个善类。
:“哪有那么简单,夫君对她宝贵的紧,我怎么能将她打发了呢?”她心里是无人可诉的酸楚,自从他纳了这个小妾他几乎日日宿在她那里。
:“佩茹你不用怕,就算闹得和离了又怎样?我金玉养着你,不说锦衣玉食,但吃好、穿金戴银是没问题的。”
佩茹微笑地看着她心里暖暖的,初见她时就觉得这个女子无礼又粗俗,吵起架来能把人气死。
可是慢慢了解她,发现她人真的很好,善良、热心肠,有股侠义之气。可她不能和离,为了家族她也不能和离。盛朝有多少女子生活在忍气吞声中却不能和离的。女子和离是令人不齿的、是受人歧视的,视家族门风为生命的父母怎么能接受她的和离,孩子才八岁,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你也是,这柔弱的性子连吵架都不会,竟让人欺负。你家那个妾侍不是个省油的灯,别让她算计了去。”金玉替她着急。
又是好一番劝解看她渐渐心情好了点她才告辞。
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次去看她,她的身体越来越孱弱。
:“佩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她诧异距离那件事这才过了多久呀?她身体怎么这样了。
她只说自己感染了风寒。细问才知那张秀才竟以她身体弱为由将掌家权交给了妾侍,她也心死了不想争了。金玉火大,这不就是顺城妇人口中的宠妾灭妻吗!她今天可算开眼了,还真亲眼见了。
这时正好那妾侍进来,看她如今哪还有当初跪在地上可怜的样子,一身锦绣衣裙,满头珠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张家的主母呢!她微微屈膝行礼,态度傲慢。
:“主母这个月是李大人的寿辰,想着咱们张府也该送些礼物过去,我看那株珊瑚树不错。”她态度傲慢,看似是来商量事情,其实是来示威的。
:“跪下。”金玉大喝一声。春娇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跪在地上。
:“你个妾侍见了主母不跪以下犯上,给李大人送什么礼由得你作决定?别忘了你的身份。那株珊瑚树是张家主母的嫁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起当家主母嫁妆的主意?还有你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像个青楼女子哪里还顾张家清贵的门风。”金玉早就想大骂她一顿了。
春娇被她气的脸都涨红了。:“你是谁?用你管?”说着就要起来。
:“跪下,主母让你起来了吗?”她唬得她不敢动又跪了回去却狠狠地瞪着她。
:“别看张秀才护着你,宠妾灭妻闹到县衙去他张秀才也要小心自己秀才的资格了。”佩茹在这小妾身上没少受气,这么骂一顿也弥补不了她受得委屈。
侍妾不敢吱声了,心里盘算着。
:“好了你回去吧!李大人家的礼物我会看着办的。”佩茹不想将事情闹大,让她回去了。
;“你这嘴真是得理不饶人。”这么说着心里也轻松了些,她怎么都做不到金玉敢爱敢恨的样子。
她又安慰她好一会,让她千万别忍气吞声,不开心就说出来。她万分不放心地走了,她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又怕侍妾欺负她,心里忐忑不已。
回想到这儿她的泪又落了下来,如果自己当时没替佩茹出头那春娇是不是就不会害她了,佩茹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心里自责、难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