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混乱时,穿过城区的风险很高,不论地面徒步、还是搭乘交通工具,都没办法保证安全。
不过,如果是依赖大城市的地下交通线、管线沟渠或者下水道体系,只要合理规划路径,这方面倒也能够克服。
但这样一来,面对屏幕上的联邦电子地图,方然就在摇头,他至多只能确定,罗伯特布朗的避难所会在哪几个城市,却无法断定究竟是哪一个。
出于好奇,做了这样的追踪工作,最后还是没能定位教授的避难所位置。
不过,类似的调查,倒是可以用在很多场合,譬如用来追踪、定位其他人拥有的末日避难所,即便眼下因为计算资源和数据的限制而做不到,未来某一天,当完全掌控了盖亚的庞大络,需要定位这些避难所时,就可以派上用场。
那一天,说不上多么久远的将来,当“那个人”控制了整个盖亚,从剪除威胁的角度,或许就要揪出这些大大小小的避难所,将里面的苟活者清理干净。
即便生存在这些避难所里的,往往并非能力出众,会真正威胁到永不下车志向的同类,而是仰赖维生系统苟延残喘的寄生虫,但,人的特质总归会变,与其在无限长的永生之路上,担忧那微不足道、却令人寝食难安的一丝危险,将所有生物学意义上的同类干掉,则是最稳妥的斩草除根。
到那时,所谓避难所,也无非是一具具活的棺材
真正的避难所,只有一个,盖亚,只有“那个人”才能够掌控它。
分析了得失利弊,避难所,对方然而言就只是一桩生意。
人类世界的未来图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方然的思考,或许比盖亚的绝大多数人都更长远,所得结论也十分明显,但,这并不妨碍他时常坐在电脑前,用高的专业能力,给罗伯特布朗的项目添砖加瓦。
任凭经济危机怎样肆虐,布朗教授的生意,却好像一点都没有萧条的迹象。
这看似反常,其实也并不难理解。
经济危机之中,真正付出代价的会是怎样的一种人,当泡沫破裂,货币贬值时,寻常人或许还会以为,那些坐拥庞大资产的权贵会损失惨重,殊不知这些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家伙,由于消息灵通,几乎不会受到经济危机的打击,更寻常的做法则是稳坐钓鱼台,甚至从中牟取利益。
经济危机到来时,一般而言,要么是资产贬值,要么是货币贬值。
至于两者同时贬值的情况,有没有呢,有,但“同时贬值”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说法,毕竟资产的价格总归要以货币来衡量,如果资产与货币同时贬值、且幅度相同,则意味着资产的名义价格纹丝不动,只是马克的汇率下跌。
而如果资产价格与货币币值的波动幅度不尽一致,那么,两相衡量,贬值幅度更大的那一个才真正在贬值。
所以,不管资产与货币如何波动,只要没彻底崩,就总有一个是价值洼地。
即便经济危机恶浪滔天,若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联邦政府、央行将保资产还是保汇率,就可以在市场上翻云覆雨。
在这一过程中,权贵的操作手段未必十分高明,但时机则很关键,在普通民众还在懵,对着狂泻不止的股价和波动剧烈的汇率目瞪口呆时,顶层的金融操作往往早已完成,不是在高位将资产套现,就是将马克兑换为外币、黄金或其他避险资产,而彼时彼刻,仍对资产价格抱有幻想的普通人,正是这一系列操作的接盘侠。
然后危机爆,资产、或者货币成为牺牲品,将普通人手中的债权一并埋葬,家底随之清零。
这种事,但凡关注过人类世界的经济危机,套路其实都很常见,但人的记忆却注定短暂,十年前吃的亏,并不足以提醒目光短浅的民众再说即便头脑清醒,没有一条提前得知讯息的渠道,不知何时高位套现、或者买入避险资产,终究也是徒劳。
危机大潮中,联邦的财富进一步两极分化,穷者愈穷,富者愈富,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
但对“穷”与“富”的分界线,民众的认知则相当模糊。
拥有上百万,几百万乃至上千万马克的资产,这样的人,算不算“富”,自我感觉良好的所谓联邦中产往往会点一点头,自认为已坐上了风雨无惧的航船,殊不知手中成百上千万马克的所谓资产,不过只是借据,危机一来,经济损失最惨重、资产最迅被清零的也正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穷,或者富,仅仅以资产计价来衡量,是没有意义的。
关键在于,这些资产的持有者,在联邦经济金字塔中的位置如何,是否能快人一步,进行逆市操作这种操作,在民间是未卜先知的巨大幸运,在顶层却司空见惯,没有这种渠道的资产持有者,即便坐拥再怎样庞大的资产,也不过是为权贵保管财富,作为对冲风险的巨大仓库而临时存活。
巨头尚且如此,联邦的一般资产持有人,冠以“中产”的表面光鲜群体,更不过是待收割的金融炮灰。
危机中,这些人持有的股票,房产,期权,价值严重缩水,身上背负的债务却往往不动如山,加上降薪失业的打击,收入锐减,一进一出很容易就会走向破产,将多年辛勤、或者狡诈积累起来的财富拱手送人。
相比之下,反倒是一文不名的流浪汉,没什么可失去的,生活依旧自在
如果不考虑原本就糟糕之极的生活状态,和一言不合就拔枪清弹匣之联邦警察的话。
其实,何止是在危机时期,人类世界的经济规则,原本就会让财富不可逆的两极分化,除非动用暴力、洗牌重来,否则这一趋势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逆转。
这,无需晦涩的理论去证明,但凡观察历史,都不难看得到。
不承认这样的趋势,就很难解释为何一群经济地位并无根本差别的原始人,甚至同样住在大树上的猴子,会一步步演变到今天这样的悬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