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弥漫在刺眼的白光中，这是纪楠最不喜欢的味道。

捧着一束花，纪楠走到肖可盈所在病房前，凌依云跟在他身旁。

凌依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进去了：“小楠，我在外面等吧。”

“嗯。”纪楠微微点头，“放心，我跟她好好聊聊。”

“好。”放开纪楠的手，凌依云看着他走进了病房，才转身离开。

病房内，肖可盈坐在床上，原本的明眸皎齿此刻黯然失色，她一手手腕被层层纱布包扎着，一手吊着输液，双目无神看着前方，她身旁，一个照顾她的阿姨正劝着她吃饭。

然而她一直不吃，一直不理那个阿姨，急得阿姨不知怎么办时，纪楠走进了，肖可盈暗淡的目光瞬间一亮。

“纪少爷，不快劝劝小姐。”阿姨认得纪楠。

纪楠微微点头：“刘阿姨，我来吧，你先出去。”说完，他便接过刘阿姨手中的碗。

肖可盈从小就由刘阿姨照顾，刘阿姨很清楚现在只有纪楠能劝动肖可盈，便站起身，劝了肖可盈几句，离开了病房。

纪楠坐到刘阿姨刚才那个位置，勺了一勺粥：“吃点吧。”

然而肖可盈却抓住他的手，双目含着泪，很是激动：“楠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你和那个凌依云就是玩玩的，是吧？”

是的，肯定是这样，不然楠哥哥也不会来看我。

果然，只要我出了事，楠哥哥就一定会紧张，就一定会抛下一切来照顾我。

肖可盈心中是这么肯定的，于是看向纪楠的目光更加急切、充满期待。

可纪楠只是静静听着，随后，他放下了粥，推开了肖可盈的手，淡淡道：“不对，不是。”

肖可盈手一愣，笑容僵在脸上：“你……你说什么呢楠哥哥，你肯定是骗我……对，你在逗我笑对吧？不过这不好笑，你……”

“我没有骗你。”纪楠看着她，认真道，“肖可盈，我喜欢小云，我现在只喜欢小云，我和她是认真的。”

“我不信！”肖可盈却发了疯似的大喊，也不顾手上的伤和输液，暴躁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我不信！楠哥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最懂你，你和凌依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世界，只有她才懂得他的世界，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困在黑暗的人，其他的外人，不能也不配进入他们的世界！

“楠哥哥，我懂得你，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肖可盈捂住脸，输液的手溢出了血，一颗泪在指缝间低落，她愤极而悲，抽泣着，“明明我们之前很好的。”

明明在纪楠回国之前，他们都很好的。他伤心时，她便逗他笑她烦躁时，他便用温柔抚平她烦躁的心，他们俩相互舔着对方的伤口，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为什么此时，一切都变了。

楠哥哥有喜欢的人，却不是她，她的光，要消失了。

纪楠站起身，躲开了那翻撒的粥，看着肖可盈这般又怒又悲的样子，他无奈一叹：“小盈，我记得，我以前是这样叫你的，对吗？”

肖可盈闻声，疑惑抬头看着纪楠，双目含泪。

“那你记得我什么时候开始，叫你全名了？”

肖可盈一愣，害怕问道：“什……什么时候？”

“从第十届国际摄影大赛结束开始。”纪楠蹲下身子，慢慢拾起地上的玻璃碎，“那是我参加的第一个世界级的摄影比赛。”

肖可盈不懂听着，纪楠将玻璃碎扔进垃圾桶后，站起身，抽出纸巾，慢慢擦着手，慢慢说道：“可盈，五年前，你救了我，鼓励我去学摄影，还帮着我瞒着我爸，我很感激你。一路上，你鼓励我、支持我，我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束光，直到那场比赛，我发现我错了。”

“不是，楠哥哥，我……”肖可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有点垂死挣扎想牵过纪楠的手，挽留，可是纪楠却不着痕迹躲开了。

他继续说道：“这场比赛，我很期待，但我知道以我的实力，冠军是不可能的，可是最后的结果，我是冠军，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你，你买通了最后的考核管，用钱给我买来了这个冠军。”

“……你不是喜欢这个冠军吗？我就买给你，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有什么错？”肖可盈含泪道。

她不觉得干这些事有什么错，从小到大，她的父母就是这样对她，她样样都被要求做到第一，她做不到，那她父母就帮她做到，花钱也好，搞黑幕也好，反正只要是能拿到第一，她父母不计本钱。

毕竟，她可是肖家唯一的继承人，她的人生履历，一定是要最好的。

“可是你觉得我开心吗？”纪楠却道，“你认为我会开心，于是你没和我说，甚至不尊重这场比赛，买通考核管，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你的支持，你的尊重，但你至始至终都没有给过我。”

“可盈，其实我不喜欢喝美式。”

肖可盈仿佛失去力气一般，颓然坐回到床上。

“可是你却从未问过我喜不喜欢，就认为我喜欢，就帮我点了。”纪楠叹气，“我以前也以为你只是为了我好，直到那场比赛，我才知道，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想有一个人，能活成你想活成的样子。”

“你总是说我们都是黑暗的人，我们是彼此的光，而事实，两个黑暗的人哪里会是对方的光？”纪楠倒了一杯水，放到桌面上，“我不是你的光，你……也不是我的光。”

一句一句，仿佛一把刀子，温柔又无情地剥开着肖可盈内心最深处，那处地方，肖可盈一直在隐藏，连自己也没发现。

一颗泪滑落，肖可盈呆滞地坐在病床上，那双眼睛再次暗淡无光。

她，错了吗？

“可盈，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终有一天，你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光的。”纪楠淡淡道，他把刘阿姨放在一边剥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冲刺的消毒水味，输液瓶的药水一滴滴滴落，肖可盈呆呆坐在病床上，她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间，许久，她才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

她摸着那只被自己一时失控而弄伤了的手腕，思索了良久，最后自嘲一笑。

她的光？

自嘲笑着，肖可盈摇着头，将身子倾前，拿起了那盘水果，将水果一块块毫无形象地往嘴巴里乱塞。

纪楠走出了医院，凌依云正站在一边的树荫下等着他，当她看见纪楠时，高兴得像小鸟一般朝他招着手。

那是他的光。

纪楠急急跑过去，抱住了凌依云，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想拥有一个人。

“怎……怎么了？”凌依云担心问着。

纪楠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我很幸运。”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你感觉到很幸运？”

“对啊！”纪楠放开她，笑嘻嘻看着她。

凌依云听着，心里美滋滋的，但也没忘记正事：“肖可盈怎么样？”

“该说的我都说了。”纪楠道，“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开解自己了。”

“可万一她再自杀怎么办？”凌依云还是担心。如果不知道肖可盈的病，凌依云还怀疑她是用自杀来威胁纪楠和她分手，可是现在，凌依云是真的担心肖可盈对纪楠用情太深，再次自杀。

纪楠却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时，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小云，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的心既然装下了你，就再也顾及不了其他人了。”

凌依云像吃了糖似的甜：“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纪楠举起和凌依云牵着的手，笑道，“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我想吃火锅！”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