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屏辞爬到床上将被褥都理得平整才安稳地躺下,细听屏风的另一边,冥王大人还在逗着鸟,叽叽喳喳地吵得很,偏是洛允兴致极佳,提着鸟笼在屋里走来走去。
屏辞侧躺过来,盯着屏风上的画,那是一幅美人图,女子穿着月鹅色的衣衫依靠在石山旁,只留一身曼妙姿态,有几条柳枝闲然垂落,若有若无地拂过青丝,虽无过多修饰,但女子的娇态伊然流转。
真是美。
忽然又想到白日里冥王提到的飞雪姑娘,能让冥王大人记得数千年的女子定然是个绝代佳人。
没多久,屏辞听着冥王大人已经躺下来,她却瞪大眼睛怎么也睡不下,听到那头的翻身的动静,于是试探性的语气问道:“大人?”
那头没人理。
屏辞又问:“大人睡着了吗?”
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说话,想着冥王大人已经睡着了,便闭眼准备着睡觉。
“你想让我睡着,还是醒着?”声音款款而语,清冷地很。
屏辞心又惊又喜,无声地笑道:“我想问大人些事情,可以吗?”
“何事?”
“白日里大人提到的飞雪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一字一顿地问出口。
“飞雪姑娘是初代花主,与本王年少时的几面之缘罢了。”洛允声音带着沙哑,屏辞听出几分倦意。“本王乏了。”
“大人夜安。”屏辞轻声轻语道,也没打算让洛允听到,转身也就睡下了。
意识刚落不落,眼皮子也是重得要紧,忽然,屏辞感觉到有人抬手用微蜷起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蹭一蹭,触感极是真实,她可以感受到手指的温度,有些温热。
洛允蹲在屏辞的床边上,轻启唇施了个诀,屏辞虽糯糯地呻吟了几声,但一时是不会醒过来的,于是他大了些胆子,将手移到眼睛处,一下一下地摆弄着屏辞的睫毛,痒痒地。手上动作一滞,盯着屏辞的脸旁出神许久,许是在月光下,洛允的轮廓格外地柔和,连眼神都若是浮萍飘忽。
屏辞动了几下蜷缩成一团,她头发散着,跟着她的动作几绺发丝也垂到前头,额前碎发也遮住了眼眸,脑袋无意识地摇了几下,像是个幼崽依恋母亲怀抱,不舍地来回蹭了好几回。
忽地眼波一闪,洛允骤然立起身子,衣服的摩擦声在静逸的房里被放大,洛允压着呼吸,缓缓凑到屏辞的面前,然后微俯下身,手撩起屏辞额前的碎发,他们之间隔着一掌的距离,洛允却迟迟没再动作,像是内心挣扎着什么,最后终于做了决定,他闭眼慢慢地低下头在屏辞额前轻点了一下,动作轻缓地像是眼前躺着的是个瓷娃娃,一碰就要碎了。
洛允贪恋地又吻上去,还是不舍地离开了,然后站起身,细语温声道:“你是最美的,没人再比你更美。”
梦里一片空白,周围却非常吵闹,杂声起伏,虽然看不到人影,但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楚。
“将军!将军!”
“将军这是怎么了?快叫黛瑶公主来!”
“夜将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晕倒了呢!”
人们一句一句地,显而易见地焦急。
“二公子来了!二公子来了!”
“二公子,夜将军刚才还在吃酒,忽然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屏辞感觉身体忽然悬空,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抱了起来,虽然来人步调并没有太慌张,但屏辞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下急促跳动的心脏。
第一反应断定,他就是洛允。
视线渐渐清晰,但身体无法动弹,眼前洛允无法掩饰的焦急神情让她内心一触,但好像在他眼中她并没有醒来。
进了营帐,她被轻轻地放到床上,洛允将她的面具摘下来。
“脸怎么这么红?”于是抬手用手背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洛允立刻蹙眉喃喃道,语气担忧又有些责怪:“身子都发烫了。”
然后尝试想叫醒她,低语唤道:“姐姐,姐姐?”眼前人并没有醒,但屏辞听得到。他很…自责?没错,屏辞感受到他有些颤抖的声音。
“二公子,黛瑶公主来了。”外面来报,洛允立刻收起神情,正色道:“进来吧。”然后伸手将面具重新给她带上。
营帐门被撩开,走进一人。
“我听夜将军晕倒了,过来瞧瞧。”黛瑶还是一身紫色衣衫,只是面容略微稚嫩些,她后面还跟着位药童。
洛允没说话,只站起身为黛瑶腾出位置好为她治疗。
黛瑶走过去为屏辞把脉,然后在半空中画了个法阵将屏辞罩住。
“怎么样?”
“洛允哥哥别担心,夜将军只是吃了些酒。”
“可她在发烫!”
“夜将军是酒水过敏,我已经施了法阵,再开着药方明日便好了。”
“酒水过敏?我怎么从未听过?”
“这病的确是很稀罕,我也未听过男子得此病,况且夜将军在战场上气概不凡,我也没想到夜将军会有此病,今日兴许是打了胜仗,刚才夜将军又为了男郎面子才吃了些。”
黛瑶说着就要伸手摘去面具,却被洛允一把抓住。
“洛允哥哥?”黛瑶疑惑地看向洛允。
“既然已经无事就不用再看了。”抓着黛瑶的手没有松开。
屏辞当然内心知道,夜将军是女子,这事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黛瑶内心也是明理,她笑道:“我知道夜将军俊郎不愿在战场露面,可眼下又不是战场上,再说,我也不会同人乱说什么。”
“只让你来看病,可没让你来问那么多。”洛允眸子淡然,并无玩笑一说。
黛瑶显然很是心伤,有些气愤地站起身,喊道:“洛允哥哥!你太讨厌了!不理你了!”撇下这句话就起身跑了出去。
屏辞看她跑远的背影,有些同情地心道:黛瑶也是无心,偏是冥王大人真是说话不留情面。
看向黛瑶的眼神收回,屏辞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时候黛瑶就在冥王大人身边了。她虽然可以看到夜将军的记忆,但是她终究不认为自己是她,她并不会酒水过敏,内心这样想着竟然有些失落了。
夜将军醒了。
“洛允你在我营帐里做什么!”一声大吼将屏辞惊得回了神。
梦中的她嗓门也真是大。
“姐姐?姐姐你醒了!”洛允激动得要扑上去,却被夜将军一手抵住。
“我说你在我营帐里做什么!”夜将军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中满是嫌弃。
“我…我自然是来照顾姐姐的啊!”洛允歪着脑袋狡黠地笑道。
“我作甚要你来照顾我!”夜将军愤然坐起身来,一下似乎头有些昏沉,身子摇晃了几下。
洛允一大步跨到夜将军身边,连忙用手扶住她,但面容还是不羁,嘴角一勾,笑道:“姐姐都这样了,我自然是要照顾的,没想到这些年我竟然不知道姐姐酒水过敏。”然后眯着眼直盯着她。
夜将军显然有些窘迫,双手抱住面具,厉声道:“何时说过,我这只是刚刚战斗时灵力消耗过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灵力消耗太多才没能抵住酒水。”洛允得寸进尺,逼得她连连直退。
梦戛然而止,一声巨响惊得屏辞瞪大眼睛,呼吸声也急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