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被一个人拦腰扑倒。

噗通！

两人一起掉进汹涌的漩涡里，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巨猿的金箍棒轰然砸落在海面，溅起百米高的水剑。

尸魔急于脱身，便把灵体依附巨猿背，命令他离开。巨猿一声长嘶，化作一道金光冲进黑暗，消失了。

瑾年？

小北想要说话，却被倒灌的海水堵住嘴。

虽然海面波涛汹涌，但是海面以下十几米依然风平浪静。

脚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传来阵阵寒气，仿佛置身宇宙深处，静谧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借着米纳斯之剑的蓝光，小北看见瑾年鼓起腮帮子，对他做出一个拨水的动作，意思是：会游泳吗？

小北使劲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海面游去。

距离海面不到5米的时候，瑾年忽然觉得衬衫口袋被绷得紧紧的，发出耀眼的白光。

他想起那里装着昨晚从小北身掉落的定颜珠，瑾年本打算暂时帮他保管，以后找个时间还他。不知道这定颜珠现在犯的什么病，似乎海面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嗯~嗯~”

小北口不能言，只能用鼻子发声，瑾年也察觉到了危险。在他们脚下，有一道又长又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袭来。瑾年和小北惊恐地对望一眼，使出吃奶的力气向游。

可是……

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就是游不出水面，低头一看，长方形的黑影正是那具鲛人水晶棺，从棺材里伸出无数条章鱼触手，紧紧缠住二人的脚，难怪游不动呢！

触手猛地向下一使劲，把他俩一齐拽进水晶棺里，啪嗒！盖了棺材板。

“咳咳~瑾年你要压死我呀~”

瑾年重重地压在小北身，差点把他那点小身板压废了。

瑾年急忙翻了个身，惊恐地扫视周围。

水晶棺内部空间比一张双人床还要大许多，身下的垫子软绵绵的，周围，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焕发出七彩流光，把棺材里照得如同白天。

瑾年此时只想着逃命，使劲去踹棺材板，咚咚咚！像是踹在一堵城墙，非但纹丝不动，反而把脚丫震得生疼。

“他奶奶的~诶呦我去！”

棺材开始急速旋转，小北尖叫一声钻到瑾年怀里，两个少年紧紧抱着，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眼前有无数条美人鱼在游，最后，把他俩都给整晕了。

……

“好饿~”睡梦中，小北看见面前伸出一条法棍面包，涂着厚厚的一层奶油。

“啊……呸呸呸，臭死了~这是什么嘛~”

小北从梦中惊醒，发现一只大脚丫子贴在自己脸。

“天呐！”小北差点熏吐，一个猛子翻起身。

瑾年迷迷糊糊睁开眼：

“怎……怎么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

瑾年再度躺下：

“您先静静，我不和傻子说话。”

“谁是傻子谁是傻子~你快起床去给我找吃的，要饿死了~”

小北踹踹瑾年的屁股，发现自己也光着脚，妈呀，身只盖着一条薄薄的龙绡被子，仍睡在棺材里……他这才想起三天前的事。

三天前，棺材带着他俩来了次时空旅行。

打开棺材盖的瞬间，寒风倒灌而入，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雪原、连绵起伏，被狂风驱赶的雪峰，以及冻结的冰川、晶莹的雪沙……不用问，肯定是北方塞外。

看这情形，离云州的边关至少还有几千公里。

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多度，他俩身那点衣服压根不顶事，瑾年急中生智，把给妲己买的两套皮肤从内次元取出来，皮肤会根据人变化尺寸，小北穿了一件兔宝宝棉衣，瑾年则穿了身羊绒大衣。

两个男孩子互相看看，都觉得很搞笑。

“你家猴子刚刚犯什么病啊？”瑾年问小北。

小北向他解释了一下傀儡刺青以及大圣善恶一体的属性。

“就是说他已经沦入魔道，以后不再认你当主人了？”

小北委屈地低下头，一副要哭的样子。

瑾年赶紧哄道，“诶呀，你这小傻子怎么一根筋啊！他不要你，不是还有你年哥呢吗？我要你成不？对了，这个还给你。”

瑾年掏出那颗定颜珠。

“这……这是什么？”

瑾年看看小北那双无邪的眼睛，马就断定他从未偷拿过鲛人王的宝贝。一定有人诬陷他。

小北接过珠子，道：

“这是定颜珠，的确是鲛人王用来驻颜的宝贝，你从哪里发现的？”

瑾年忙改口道，“嗯……是我刚刚在棺材里找到的，送你好了。”

“那你刚刚干嘛要说‘还给你’这种话呢？”一向敏感的小北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定颜珠是鲛人王含在嘴里的，瑾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棺材角落里发现的。

鲛人王？

小北想起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鲛人僵尸，又想起大圣那天早说瑾年对自己的态度很冷淡，他看了瑾年一眼，对方尴尬地笑笑，一瞬间，他全明白了。

“你怀疑是我偷拿的？对吗？”

“我……我没有。”

小北冷笑道，“还狡辩？你这人最好懂了，心里怎么想的全写在脸。你一定在怀疑我偷拿了珠子，所以鲛人王才诈尸的对吧？”

瑾年支支吾吾，“我……这个，是！我是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诶呀！别扔！”

小北奋力把定颜珠扔下山崖，那颗珠子在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白线，跌落到一望无际的雪原里，再也找不到了。

那些用言语无法说清的，行动会说清。

“神源瑾年，我真后悔那次救你，你这种人活该被淹死！”小北说完，捂着脸就走。

瑾年在原地愣了几秒，急忙去牵他的手。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

“诶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饶了我行不行？”

“我小心眼？那你找那不小心眼的去呀~”

瑾年拦在小北面前：

“都怪阳斌那个老混蛋，他说你出身寒门，说你拿了宝贝，我当时还不信。可是后来我救去你的时候，发现这颗珠子在你身边，我就……”

小北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你就信了？阳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一心要杀你，而我牺牲自己也要救你！现在你不去怀疑他反而怀疑我？你还是不是人啊？算了，你走吧，怪我当初瞎了眼。”

“小北！”瑾年怔在原地。

小北跑出去十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重新走到瑾年身边：

“神源同学，我的确出身寒门，当然和你这种世家子弟没法比，但是，我并非贪图你什么，我也不是因为你有钱有势才喜欢你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想和你过过小日子，平平淡淡走完接下来的人生，就这么简单……你干嘛低头？看我的眼睛！”

瑾年一脸羞愧地抬起头，因为他确实这样想过小北。

他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流社会里长大，每天都泡在灯红酒绿的物质世界，所见都是因为利益而相爱相杀的“精英阶级”。书本里那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境界，恰恰是他生活的反面。

他很难理解、也不相信这世界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超越“利益”而存在的。

他记得自己那些小对象在老爸破产前后对自己的反差有多大。

昨天还猫似的趴在你身问你，“老公，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等你一夜之间去了势，马分手，绝情程度不亚于当年的李莫愁，还假惺惺地给你发张好人卡，说，“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所谓的爱情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的。

不错，瑾年就是这么看沐沐和莫凛对自己的爱的，虽然她们都好几次救过自己，但是他内心深处，根本不相信她们纯粹地爱自己。

如果我是一个一块钱也没有的穷鬼，你们还会救我？还会爱我？他以这种爱情观看待每一个爱自己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小北。

现在，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国，当他看见小北眼睛里闪动的泪光，耳畔响起他在图书馆舍命相救时对自己说的话：

“我爱你。”

如果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这种感情，还是那冷冰冰的“利益”二字可以承载的吗？

小北接着说，“我真是傻，居然相信世界存在纯洁的爱情，更傻的是居然相信你、相信饕餮侯府的世子殿下会真心喜欢我这个乐师家的穷小子，但是现在，我不再相信了，谢谢你给我了一课。”

小北说完扭头就走，刹那间，强忍许久的泪水如断线之珠般夺眶而出。

“你没有错。”

听见身后传来瑾年淡然的声音，小北停了下来，背对着他。

“世界确实存在纯洁的爱情，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坦白说，我也不相信。

“但是现在，我信了。”

“你是为了哄我才这么说的吧？”小北的声音更冷、更淡然，但是他的心已经软了，忘记一个人何其艰难？

瑾年沉默了一会，说：

“我想，一个人如果被利益蒙蔽太久，就会失去自我，而一旦失去自我，也就同时失去了爱的能力，也不配被别人爱……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段对白。”

他沉默良久。

“那是什么？”小北打破沉默。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我没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如果天能够给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我会对那个人说：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你？……”

瑾年酥酥的男友音再次征服了小北的心，他觉得这段话实在太撩了，每个字都说到自己心坎。

他无法抗拒地回过头。

瑾年张开怀抱：

“你看，这里冰天雪地，又只有咱们两个人，看来这是天留给我们的二人世界。平平淡淡的小日子，简简单单的生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来，到爸爸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