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喜安见吴妈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内心不安,便下了楼,去一探究竟,方走到楼下,便见吴妈手里拿着药壶往小厨房走,她便急忙迎上,对吴妈说道:“吴妈妈,去的时候没让满福姐姐见着吧。”
“没有,没有。”吴妈支支吾吾道。
喜安见吴妈脸上神色略有些异常,却也没有多想,便急忙将药材换了罐子,放火上重新熬过。
待她走上楼,却见迎春已是躺在了床上。
棋局见喜安上来了,便急忙蹑手蹑脚的走上前道:“奶奶说她乏得很,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先倒一会,只是一挨床,人就睡着了。”棋局轻声说道。
“这就好,奶奶一直苦撑着,这病怎么能好嘛。”喜安皱着眉道。
“是啊,而且今日眼瞅着比先前还加重了呢。”棋局道。
“一会喝完药再看看,如果不能好,我就去找那大夫再来瞧瞧,唉,我先下去给奶奶熬点粥去。”喜安此刻内心纷扰,也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过一阵子,喜安将粥熬好端了上来,却见迎春依然没醒,只是睡梦之中,仍是不停的咳嗽。
喜安上前替迎春掖好被子,然后见迎春脸颊通红,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但觉热得发烫,心中大呼不好,急忙让棋局拧了湿毛巾来,二婢半跪在床前,轮流替换着迎春额上的毛巾。
“这可如何是好,奶奶自小到大,从未曾这样病过。”棋局见迎春这个样子,心中开始充满了恐慌。
“我这就去找大夫,你在这守着——”喜安说着,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来了。
“老爷——”喜安棋局一见来人,唬得急忙跳了起来,就要行礼,却见孙绍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不醒的迎春,便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但见他手朝屋里一摆,嘴里轻声说道:“董先生里边请。”
却见一个一身素色青衫,年纪虽不大,但表情沉稳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位男子腰间别了一个褐色的小葫芦,上面刻着‘杏林堂’三个字。
这京城里面,谁不晓得杏林堂的当家董子浩乃当世名医,其长姊董欲言更是太后身边的专职御医。
喜安与棋局见老爷竟然将董先生请来了家里,俱是惊喜万分,喜的是奶奶的病有了着落,惊的是老爷是如何知道奶奶病了,又如何会将杏林堂的董先生请来,这位董先生,可是不好请啊!
只是二婢却是不敢相问,只能是静静的待在一旁,见董子浩替昏睡中的迎春把了一回脉,然后问了一下迎春是何时起病,有何症候,吃了何药等,喜安棋局二人俱是一一作答。
“暂不妨事,孙大人不必过忧,我开两副方子,你着人去抓了药回来熬上服用。”董子浩说罢,便来到桌前,棋局急忙上前打开笔墨。
董子浩提笔正待书写药方,眼睛却是扫到另一张桌子,却见那桌上摆满了衣料,针线,花绷,各色图样,洋洋洒洒一大堆,便一边低头写方子,一边道:“尊夫人自幼是那娇生惯养,金尊玉贵的小姐,身子禀性娇弱,日后生病,不可拖延,更不可操劳。”
孙绍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昏睡不醒的迎春,没说什么,只是低声答道:“是。”
董子浩低头写完药方,交于孙绍祖,口中道:“孙大人,在下这就告辞,如有情况,着人来喊我就是,只那这十两金子,我是万万不敢收的,我堂里的下人不懂事,我一会就叫人送回来,上次劳烦孙大人替我打听我姐夫陈烟寒的下落一事,还未曾谢过大人呢。”董子浩诚恳又慎重的对孙绍祖说道。
“董先生何必客气,在下一直对陈大人敬仰得很,你不说我也是要想办法寻他的,只是西域诸国近年年年征战,消息真真假假,我派去的人,也没有一个有确切的答复,唔,内子的病,真不碍事么?”孙绍祖边送董子浩下楼,口中边问道。
“暂且不妨,夫人病起热邪,夹暑夹湿,兼是个操心的人,又错服用了温热之药,这才久不烧退,今晚服了药,静养几日罢,若不见好,就再来找我。”董子浩边说,边走下了楼。
孙绍祖送走了董子浩,便唤来身边一名叫江荣的小厮,命他这就拿着方子去就近药馆配药。
话说我们的迎春依然是迷迷糊糊,只觉身上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儿梦到大学时的事情,一会儿梦到在大观园玩耍,一会又梦到跟孙绍祖吵架,这般半睡半醒之际,便听得喜安在耳边轻声呼唤:“奶奶,先喝了这药再接着睡罢。”
“又喝药啊。”迎春挣扎着坐了起来。
喜安便将一件围兜拿来替她围在身前,然后棋局将一碗熬好的药汤端到迎春嘴边。
迎春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嘴里不禁咦了一声,然后道:“怎么这次的没有先前的那般苦啦。”
“这次换了京城里最出名的杏林堂董先生来给奶奶瞧病,所以这药方子也换了呢。”棋局回答道。
“啊,何必这么费事,那董先生不好请罢。”迎春知道,即便在现代,要请一个名医看病,那也是非常麻烦得。
“是老爷请的,老爷出了十两金子的诊金,可是董先生不收,好像老爷跟董先生是旧相识,董先生还欠我们老爷一个人情——”棋局不假思索的回答着,没有注意到一边喜安在拼命的朝她使眼色。
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晚了。
“奶奶——”
此刻迎春脸色变得益发的难看,表情僵硬在那里,过了好一会,这才坐直了身子,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咳咳,你说什么,是孙绍祖请来的大夫?咳咳咳。”
该死的,方才喝下去的那口药感觉卡在了嗓子里,可是又吐不出来。
“咳咳咳,你们怎么能去找他,我就算病死了,也就那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咳咳咳。”贾迎春一边费力的说着话,一边努力的下了床。
病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几个人,居然不懂这个道理。
“把药给我,咳咳。”迎春边说,边从棋局手里拿过了药碗。
棋局怕把药洒了出来,不敢违拗,只得让迎春将药碗拿了去。
“奶奶,不是我们说的,是老爷正好碰见吴妈去借药罐——”棋局一脸忐忑努力解释着。
迎春也不言语,只是端着碗,步伐虚飘的来到窗前,将窗子推开,然后将碗里的药往外一泼。
虽然她知道高空抛物不好,但气在头上,竟是也不管不顾了。
“我说过了,我不会动他孙家的任何东西,你们怎么就忘了呢,再说了,他忽然请大夫来,保不定跟那个大夫串通好了,弄些砒霜给我,也就你们没个心眼。”
屋内一片沉寂。
“哼——”迎春依旧带着些气恼,来正想说什么,一转身,却见孙绍祖正沉着脸冷冷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