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迎春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真的呢,南安郡府帖子都下了呢。”喜安笑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烫着金漆的小拜帖,递给了迎春。
迎春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但见里面果然用小楷一笔一划写着恭请二月春李涵至敝府替小女裁衣云云,落款是南安郡府,上面盖着南安王府的朱色印章。
“南安太妃,南安太妃。”迎春嘴里喃喃的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便转身对棋局喜安说道:“走,给我换衣裳。”
“奶奶这就要走?”喜安棋局都是吃了一惊,晓得这个奶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但这个样子也太急了罢。
“这时都快中午了,到了那边,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天黑前要赶回来就难了,再说了,要是被正屋那边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喜安棋局二人好说歹说了半日,这才将迎春劝住。
这日晚天开始下雨,雨水敲打着窗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迎春用完了晚膳,便出门下楼,坐到廊下的一张椅子上,望着这滴滴答答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发呆。
“奶奶可是在想咱们家三姑娘?”棋局提着一盏灯出来,一边将灯摆放好,一边问迎春。
“是啊,三妹妹被南安太妃认作义女,远嫁到南海,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迎春话说到这里,遥望着灰暗天空,眼神也是黯淡了一下。
一些零碎的影像在她脑海里飘过,紫菱洲,秋爽斋,潇湘馆,在她脑子里面走马灯似的来来回回。
该死的,她要是能收集全这具身子以前的记忆该多好。
“三姑娘那么聪明能干的一个人,在哪都会很好的,哪像奶奶您,总被人欺负。”棋局说完这话,才发觉失言,不禁赶紧捂住了嘴。
迎春笑了一下。
“被人欺负一下其实没关系,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再说了,难道她们就幸福了吗,困在这里,守着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的武夫,又有什么好开心的。”迎春边说,边指着前方。
阴暗的雨天中,连星的小屋里透出灯光,在夜雨中明暗闪烁,更远一点的正屋那边,亦是摇曳着点点一明一灭的烛光。
“贾迎春,你把刚才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忽然,耳边传来了孙绍祖愤怒的声音。
“啊,老爷!”棋局吓得赶紧退后两步,慌慌张张的对孙绍祖行了一礼。
“我刚才说啥了,你这么生气?哦,我说你大字不识一箩,”迎春站起了身子,仰起头看了孙绍祖一眼,然后接着浅笑道:“唔,你意思是,要我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才高兴?”
棋局在迎春身后,听了这句话,只能是紧紧的抿住嘴,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孙绍祖站在迎春面前,看着前面这个女子带着浅嘲淡讽的笑容站在自己面前,一肚子火,竟不晓得怎么发泄,只得恶狠狠的道:“贾迎春,你这个样子,倘若遇到其他的人,早就赶出家去了!”
“那我求之不得。”迎春依旧浅笑望着孙绍祖。
孙绍祖怒视着贾迎春,气得拳头捏得紧紧的。
晚风夹着雨水吹到她洁净如脂的面庞上,有些落在了她额前的碎发上,有些落在了她带着冷笑的嘴角上。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又什么时候开始出落得这般动人!
“哼!我懒得跟你废话!我告诉你,后日初一,北静王在承恩寺烧香,替北静王妃祈福,城里有诰命的夫人都去,你给我好好准备准备!”孙绍祖大声吼道。
“什么?”迎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有诰命的夫人,她是诰命夫人?噢!她这时才想起,她穿过来之前,孙绍祖已经升了兵部侍郎,她确实是封了诰命的。
“后日去承恩寺上香!”孙绍祖怒冲冲的又说了一遍。
“我不去!”迎春头一甩,眼睛只望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滴:“我算哪门子诰命,我只不过是我父亲抵押给你的人质,我们,我们可能连。”
迎春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忙转过身子,对着孙绍祖那张已经气得通红的面庞,带着几分诡异的神色,低声问道:“我们,我们圆过房没有?”
孙绍祖本来已经气得手指的关节都在格格作响了,忽然听到迎春这样发问,不禁怔住了。
这个女人,自从那日摔下来后,怎么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脑子直接摔坏了还是上吊时间太久脑子淤血了?
他紧紧的盯住迎春,上上下下的不住打量着。
迎春刚才一时冲动,问完那句话,也不禁暗暗后悔,此刻见孙绍祖这般打量她,顿感窘迫,不由得面上一红,便冷冷笑道:“看来你也不记得了,那就算了,你愿意让满福去也行,愿意让连星去也行,愿意让你房里另外那两个丫头去也行,都无所谓,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迎春说罢,就要离开这里。
孙绍祖忽然身子一移,高大的身形,竟是将她的去路拦得死死的。
“你是嫌我不跟你圆房?我都不急,你急啦?”孙绍祖面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开什么玩笑,我就是记不住一些事情,想弄清楚而已,看来我们真的不是夫妻,这太好了。”迎春脸上已经通红,只是嘴上依然还是流畅。
“贾迎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嘴硬!”孙绍祖低头看着迎春,眉头微皱,嘴角却是轻轻上撇,不知道是在气还是在笑。
“哼,随你怎么说,拜托让一让。”迎春望着挡住道的孙绍祖,只是冷笑一声。
“我跟你说,后日的事情,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给我打扮好一点!不要给我在北静王面前丢脸!”孙绍祖低声怒吼。
迎春听到这句话,忽然怔了一下。
她原以为初一那日只不过是京城里的诰命夫人们去寺里上个香走个过场就完事,但听孙绍祖口气,似乎北静王水溶本人也要去?
“诰命上香,要按品上妆,当初敕牒册授之时,上面赏发下来的装束,估计都被我那管教不严的奴婢偷偷卖了,所以,你还是让一让罢。”迎春依旧冷笑着对孙绍祖说道。
“这么说,你是答应去啦?”孙绍祖皱起眉头,然后将身子侧了一下,让出了一条路来。
“你耳朵有毛病吗?”迎春不置可否的丢下一句,绕后孙绍祖,然后就朝前走去。棋局提着灯,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跟着,不敢看孙绍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