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就说是我自己打的,这样总行了罢。”迎春依旧一脸顽强的坚持。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想去!”孙绍祖说罢,一拂衣袖,遍怒冲冲的扬长而去了。
迎春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猛地将门一摔,人这才走了回来。
“奶奶为何这会子忽然急急的想要回贾家啊?”喜安不解的问向迎春。
“我怕北静王妃熬不过这几日了。”迎春望着手里的帖子,低声道。
喜安不明白这北静王妃病危跟贾府有何关联,但也不能再问,只默默的将佛龛前的香案整理好,然后在地上摆上蒲团,再将地藏菩萨本愿经拿出来放在香案上。
然后棋局也端来了一盆水,迎春净完手,这便在香案前跪了下来,二婢亦悄悄的退了出去。
迎春望着这神龛前的摆设,不禁呆呆的出了一会神。
她其实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只是想不到,北静王竟是一个那样痴情的人,想想梁夫人,忠顺王妃那些太太小姐们的私心,实在是可笑得。只是她自己何尝不是也存着私心。
迎春苦笑了一下,然后跪了下来,诚心诚意的念诵起了经文。
希望北静王妃能在这世上多停留些时日,希望自己将来能离了此处,然后也遇到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
迎春这般不晓得跪了多久,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叩门,然后门被打开,一阵沉重脚步声传来,一直走到了她身后。听到来者的声息,迎春眉头不禁一皱,然后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垂下双眼,默念那上面的经文。
“这本来就是徒劳的事情,你何必如此认真。”孙绍祖在一旁默立了许久,终忍不住开口道。
“我也知道是徒劳,我只是想北静王妃该是一个何等才情容貌,何等举世无双的女子,才能让北静王那样的不舍,那样的费劲力气,去做这些徒劳的事情,”迎春依然垂着头,低声的说道,说完,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孙绍祖道:“你又来做什么?”
“那北静王妃我见过几次,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看的女人——”孙绍祖不以为然的说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迎春便是把眉毛一挑,然后忍不住哈哈两声,接着道:“你能看出什么好坏来,唔,在你眼里,除了咱家那几位,还有你上次领回来的那个谁家的媳妇,那才是绝色。”
“贾迎春!”孙绍祖陡然大怒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他说道这里,竟是不晓得该如何继续下去,这般停了半晌,这才恨恨道:“倘若我有一个温柔体贴,美丽聪慧的妻子,”他盯着迎春,似乎有那么片刻失神,然后又接着道:“我又怎么会,怎么会——”
“哈哈,那么就祝大人早日觅到一位温柔体贴,美丽聪慧的娘子罢。”迎春乐呵呵的道。
“哼!我懒得跟你说这些!”孙绍祖脸上怒气再现,接着大声喊道:“我是过来跟你说,你明日要回去,便回去罢,我懒得管你,反正你早把我形容得猪狗不如,我这次不遂了你的意,你下次便更要变本加厉的诽谤我,还不如这次由了你罢。”
迎春听得他这般说,竟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站起了身子,打量了孙绍祖一番,面上却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那么,多谢大人了啊。”她像模像样的朝孙绍祖行了一礼。
她确实有些意外,想不到孙绍祖这个点了,竟然会巴巴的跑来跟她说这事。
“我,”孙绍祖见迎春这般客气,倒有些不习惯,他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只是又停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才见他道:“我还有一事——”说道这里,竟似乎又是说不出口了。
迎春见孙绍祖这副样子,只觉诧异不解,便道:“大人你是怎么啦?”
“我,我三日后便要出征了。”孙绍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迎春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她早知道啊。
“嗯嗯,还要三天啊,我还以为你明天就走呢。”想到可以暂时不用见到这人,迎春止不住的喜上眉梢。
孙绍祖何尝看不出来她的表情,顿时满腹的怒火又窜了上来,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苦苦压住,然后才道:“你不知道么,军中一直有个习俗,士领出征,妻子是要做一套衣衫相送,以求平安的。”
他这番话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说完。
他知道迎春不在乎他的生死,或者他死了她会更高兴,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来试一下。
“你给那么多人做衣裳,做那么好——”孙绍祖声音低沉,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迎春这下是明白他的意图了,真是有意思,孙绍祖居然也来求自己做衣裳。
想想也是,二月春的名师就在住自己家中,这个便宜不占太吃亏了呢。
“我只给女人做衣裳,所以大人的衣裳,我不会。”迎春毫不犹豫的笑着道。
“只要你是做的,什么样都可以,”孙绍祖急急的道:“向上次北静王在庙中穿的那种袍子,就可以了。”
那日北静王,一袭素色简单长袍,跪在那里,不用说迎春,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宛若仙人。
他这一生,从来都是胡服骑装,从未曾穿过那种袍子,此时不知为何,竟有一些向往。
迎春听了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状。
“我给人做衣裳,从来都是要见一下本人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件衣服,一定要贴合主人的气质。”迎春苦苦的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种长袍,一定要北静王那样修长飘逸的身子,穿起来才好看,大人您看看你这肩膀,你这腰身,您不爱惜料子,我还爱惜名声呢。”迎春冷笑着道。
“哼!为何别人找你做,你就做,我就不行!不想做便算了!何必找那么多理由!”孙绍祖愤怒的吼道。
“因为有的人,穿上龙袍,也是只狸猫,大人还是请回罢。”迎春淡淡的道。
“贾迎春你——!”孙绍祖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暴了出来。
他真是自找的!孙绍祖狠狠的跺了一下脚,然后扭头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