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在阿狸的身侧撒下,她右手拽着挂在胸前的双生宝石留下的一块,从特瓦瑟林地出来的她重新踏了寻找身世以及旅行的步调,她嫣然一笑,轻唤着大地泥土的气息。周围的广阔草地,生活着许多精灵鹿,成群的犄角牦牛,听到阿狸的呼唤声显得丝毫不在意,也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扬起头附和着歌叫,这艾欧尼亚土地万物皆有灵性,在外人看来的确神奇。
吃着从白虎部族随身带着的干粮,想要去达的路途过于漫长,坐于嶙峋石碓旁巨石的阿狸轻轻一叹,垂下头去,时不时注视着原本放置在那黑色木盒里的那块与双生宝石同样材质的宝石,自言自语道:“多少个四季了,我会见到你们吗?我的同族们?”
霞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欣赏和暧昧实在超乎自己的想像。想到这里,她突地转过身去,将手中拿着的那块宝石放在身旁,她似是疑惑无处解答,她又从行囊里取出了霞给自己的“酒”,打开盖子,又仔细地闻了闻,花香依旧,只听两声吸气声,原来是藉着掺杂其中不容易闻见的这一醇厚的特殊材料化解了体内的针。
阿狸似乎有所觉察,说道:“腐败药水……”然后又闻了下,惊叹地说道:“很奇妙,原本和酒酿不相混合的腐败硭草居然可以融合的这么好?还形成了独特的花香味。”说到这里,阿狸全身颤抖,很快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以为死于自己手的只是普通的村庄,想不到竟有如此的能巧工艺;这下心里不住地感叹着,若是没有这味药剂想必自己在当时的情形下必无生路。阿狸思考之余更加地好奇着霞洛和他们的义军。
就在这时,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说道:“瓦斯塔亚,你是瓦斯塔亚人吗?”阿狸一听,急忙回过神来,寻找声音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破旧,面色瘦黄,看着像是年近四十的普通人类男子,他手里拿着两个他高的竹杖,面挂着密密的樟毛,只见他垂首好奇地看着阿狸问道:“你的尾巴很奇特,这一带像你这样有狐狸特征的瓦斯塔亚人不常见啊。”也许是心情舒畅,这一路的变化,让她面对着普通人都能很好地相处,她笑了笑说道:“啊,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这里,在这里歇歇脚。”她语声微顿,想清楚地表达自己没什么恶意,那人道:“这样啊,看你这身打扮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吧?”阿狸整理着自己手里的木盒,随后转过身来,目注那个人类:“是的,之前在特瓦瑟待过一段时间!”
阿狸看着他的模样,却对他那少年般的语声感到困惑,这少年老成的形象有点冲击着她的世界观,只见她嫣然一笑,道:“好年轻的声音……说实在,我走过许多湖畔、山麓、帕耳河道,都未曾再见到生人,有个说话的人,挺开心的。”只见那男子眼微合,轻轻点了点头,“这本是荒凉之地,除了我的师妹,我也是这里唯一生活着的人之一,你一定看着觉的我老了吧,哈哈哈!”,说完以竹杖为椅,席地坐了下来,他笑了笑,但很明显他那瘦黄的脸满是故事和沧桑。
这位男子只有二十几出头,原来是出身于某个古老教派的弟子,由于战争做了俘虏,活了下来,只不过是良心有愧,迫于充当敌方耳目的他没脸去见覆灭中死去的师兄弟,他便隐居于此,这里只有精灵鹿和犄角牦牛等生灵作伴,他想安静地为废墟苲草丛生的这片故土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以此来过完一生,出于对某个人的守护,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有余,而这七年期间因为门派教会的灭亡的事自己的师妹一直耿耿于怀,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试着了结自己的性命。
阿狸静静地听着眼前谜一样的男子说着自己的故事,男子这时却摇了摇头;阿狸明显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人类模样的年轻女子。想必那就是他的师妹吧,只见那女子提着剑刃一过来了,“你以为我会感激你?”那女子的言语和笑声是那样尖刻而想毒,她对着眼前的男子讲的故事展现出的漠视令人扼腕;阿狸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了记忆里那个覆灭的村庄最后死去的女人对她所说的话来:“你以为我会感激你?”甚至在阿狸想要去解决那个将迷失心性的自己带到村子的人,她都要拚命保护……当时稍微恢复理智的阿狸只想杀掉这个把罪恶引向此地的人,尽管行为太过偏激,但也不无道理,此刻她才有感而发,如此淳朴的男人都会有这般不堪的过往。
这似乎是两人一道解不开的结,言语间仔细地观察着两个人。阿狸幽幽一叹,每想起此往事难免泪珠夺眶而出,男子正仰首望天,来不及看她一眼,一脸愧疚的他又缓缓地看向那女子道:“我早已将你看成我的妹妹,却想不到战争让一切都改变了,对不起,尽管这么多年了,若不是我,你……我……”一言未竟,男子已剧烈喘息起来。他以手蒙面,哀呼一声,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女子却冷笑道:“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我不能留着你再在世害人。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习以为常,女子拔出手里的剑刃,向男子刺来,男子也不躲闪,闭着眼;只见此时的女子看着已在男子脸不足一毫的刃尖,那张愧疚的脸庞,身躯一震,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男子睁开眼,也没看女子,沉稳地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提起剑杀了我的时刻,师妹,五年了,你还是下不了手!”
“你……你,为什么?师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女子手起刀落,“簌”的一声,剑刃稳稳地没于阿狸身旁的巨石之中;阿狸看着这种情形若有所思,很快她身形一滑,素手微抬,纵身而过的微风直拂不远处那女子的面颊,轻盈兼秀的身姿,她那露出的鲜红的指甲,和有如春葱般的手指,要是惹一点,怕是要容貌血洗满面。阿狸一个转身拔出了插在石中的剑刃,向女子刺来,那女子察觉剑气袭来,惊愕之余忙避不开,男子此刻却当机立断,一跃而起,顾不得思考阿狸突如其来的变化,只见一剑入胸膛,鲜血迸发,男子很快倒入血泊之中,女子被突如起来的一剑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地抓住垂垂落下的男子双臂。
娇躯一转,反提着剑背过身去的阿狸很快听到背后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哭喊,阿狸眼眼睑一垂,不敢再转过去细看。“对不起,师妹,师兄再也不会让你心烦,也不用再让你纠结了。”男子痛苦地睁着眼,看着眼前伤心不已的师妹,悬着的心似乎已经落下,只见他口中轻轻道:“不要难过,我也该去见师兄师弟们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之中,但看着你平安无事我一直都不后悔所做的决定。女子泪雨珠花,连连摇头,她轻拨着师兄额前的发线,“不要,不要,师兄你不能死,你快起来,我要亲手杀你的!你不能死在其他人手里啊!”男子很快看着师妹柔和的眼神很快便停滞了下来,带血的手试着触碰她的脸颊,一言不发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紧握着男子双手的女子看着他渐渐消失的生命迹象,她带着愤怒的脸庞盯着那提着剑的背影,她静静地放下手中扶着的男子,“是你!都是你这个外人!”架起攻势很快起身飞去,连攻三招,阿狸察觉到危险袭来,收起剑,转过身单手应对起她的招招式式,阿狸出招看来俱都是那么柔和而美妙,就彷佛明烛前,华堂的轻歌漫舞;那女子面对阿狸的出手后便看出,柔和而美妙的招式中,含蕴的魔法之力是那么深厚,随时都能变化,随时都能攻向你意料不到之处!
女子虽然自幼习武,虽然终日与师兄弟们朝夕相处,磨练技艺,但几曾见到这般灵妙的身法,几个来回之间,便不觉地看得呆了。阿狸身形一倒,躲下了女子七八个拳披掌伐,随后脚步一滑,向测滑出几里;女子面寒如水,一招一式袭来,犹如落叶般飘来荡去,但阿狸却始终没有还手攻出一招。
很快,几个来回下来丝毫得不到便宜的女子身形一顿,停下来道:“你是谁,为什么杀我师兄。”阿狸“惊讶”地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哎?你不是恨你师兄吗?我帮你杀了你师兄你不该感谢我吗?”
女子哼出声,冷冷道:“多管闲事,我和我师兄的事情,你这个外人插什么手,我要杀了你!”阿狸见状,长声一叹,又忽然调戏般地说道:“你看看你这身手,如何杀得了我!”女子回头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师兄,她的心似乎变的比铁石还硬,面也丝毫不动惧声色,阿狸道:“现在的你倒是很关心你师兄安危了!”女子积蓄着痛苦,抹去了脸的泪水不由分说地向阿里再次奔袭而来,阿狸又道:“看起来你对你师兄是有感情的,你就不想想你师兄为什么这么做吗?女子丝毫没有停下之意,依旧不依不饶,阿狸应付起来却显得很轻松;她很快地透过女子的眼神控制住了对方,令女子动弹不得,默然半响,女子才缓缓道:“瓦斯塔亚人,我输了,你把我也杀了吧,师兄已死,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了。”阿狸凄然一笑,转过身去,很快又回首道:“这就奇怪了,你之前拼死拼活地追杀你师兄五年,他就在你身边又丝毫不抵抗,你又迟迟下不了手,很明显,你根本就不恨你师兄,你师兄跟我说如今存活在世是为赎罪,守护着你!”
那女子由开始的嫉恶如仇变得似面如死灰般,说道:“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尽管我一直仰慕着他,但在他随队的诺克萨斯铁骑踏破我们教会,屠杀其他所有师兄弟的那天起,我们就早已是敌人!”。听着那女子柔弱的言语,只觉这那师兄心肠太过冷,然而阿狸知道,从她们两个眼神接触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恨师兄,她心里一直知道师兄面对大军压境,无法逆转的局面下投诚,教会覆灭之时以身体护住自己,只为了不让杀疯了的军士杀了自己最疼爱的师妹。女子见阿狸不为所动,冷冷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杀了我吧!……”话声未了,面色苍白,道:“你……你既然不想杀我,那就让我再看看我师兄吧!”身躯一摇,蹼地跌到地,原来阿狸收住了她的魔力,只见那女子爬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阿狸的手腕,她手指有如五道钢箍一般,勒得阿狸腕间一阵剧痛。
阿狸伸出另一只手握着她,扶起了她的身子,只见她抬头看了眼阿狸,默不作声地走向那男子,虽然女子的本事不高,但却有一颗敢爱敢恨的心,她崇拜师兄,喜欢师兄,但作为教会的弟子又对师兄带着敌军灭了自己的家园,唯独救了自己感到失望!“师兄,我这就去陪你!”女子胸膛却挺得更直,随后俯下身去抱着男子。
忽听得男子心跳声奏起,女子瞪大了双眼,男子声音缓缓道:“师妹?对不起,又惹你伤心了。”女子起身看着他,目中早已泪珠满面,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静默的半晌,阿狸不做声,只有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很明显,就在阿狸提剑刺向女子的时候,女子便就中了自己的魅惑幻术,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让旁边的男子看在了眼里。之后想掉头离去的阿狸,走了两步,却不禁停下脚步,她身后女子饮泣声叫住了她,像是一条无形的长素,缚住了脚。
阳光此刻已被阴霾所掩,凉风吹得草间碎叶草间来回摇幌,阿狸呆呆地愣了半响,也不回首,一言不发,只察觉身后呼吸越来越重,喘息越来越急,已令她不能举步向前,原来是那女子带着疑惑不解,似乎是被戏弄后显得很生气,但又充满对于师兄没事的安全感在里面,她喘着气对阿狸说道:“你......你到底对我师兄做了什么?”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明明自己师兄早已被一剑穿了胸膛,却还能奇迹般存活,她不知眼前看似无关世事的冷女子,如今对待人类显得如此真诚,有许多人类之间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都说了,很多不该管的事,她也全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