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是吧——”孟婆眼皮都没抬，继续舀着冒白气的汤水，抬起一碗汤，端到金莲面前。

“给你熬的，喝吧——”

“婆婆，能再给奴家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金莲左右看看，为难地回答。

“你的事自己看着办吧——你，小丫头，随我来——”孟婆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表情，拿勺子指着白芷若。

白芷若跟着孟婆拐过街角，进入一个小巷子里，路的中间有一口古朴圆口形的古井，上面砌的石头已经磨得很光滑，看起来经常有人使用。

“这口井是连通忘川河水的一个连接口，多少年熬制汤药所剩的记忆之水，都倒进里面了，只有真正没有人牵挂的记忆，才会消散。你想看的东西在里面，不过，鬼差定期都会来这里视察，你要凝心聚神，快点让朝阳公主的记忆，感受到你身体上的灵识，才能进入幻境，我叫阿引来替你把风——”

“好的，谢谢婆婆——”白芷若弯腰低头，小心地朝井里看去，只见水面深不见底，并无异样。

白芷若心里回忆起青珊所说的话，默念朝阳公主的名字。感觉脑袋渐渐发胀，一股巨大的水流将她的灵魂裹挟进去，瞬间掉入了一个时空隧道。

“记住，这些记忆只是幻影，一旦超过时间，看的人很容易被迷惑，成为它的一部分，再也走不出去——”耳朵里远远传来孟婆低沉苍老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灵魂正浮在一间宽敞的屋子中间。一个跟青珊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梳妆。如葱般嫩白的手指划过乌黑柔软的秀发，女子在抽屉里翻找着首饰，拿出一根素雅简单的珍珠簪子，细细端详起来，在镜中试了好几遍，最后插在发髻的右侧，才满意起身。

来到屋内的一个角落里，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她轻柔地呼唤着：“兔儿，快来吃晚饭了——”

从柜子底下，钻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毛兔子，嘴巴不断嚼着什么，蹬腿跳到了女子的怀里。

女子宠溺地抚摸它毛茸茸的耳朵，拿出盒子里的一根野菜放在兔子嘴边：“吃吧，本公主的小兔兔，要吃的饱饱的，快快长大，越来越可爱——”

“兔儿，你看看我，好不好看？这是他送的——”女子双手抱起兔子，给它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我最近几天，老是梦到泽洋，我们在河边一起玩耍，他拉着我的手，微笑跟我说着什么。可是我凑近上去听，却什么也没听清，就醒过来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想他了，所以才会作这样的梦？”女子害羞地隔空扇了扇脸颊的风。

“今日，听父皇身边的太监说，要给我和成年的其他姐妹指定婚事，这是不是预示着，泽洋的父亲已经跟父皇请旨求亲了？我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家庭，不用在这深宫里苦捱，过着没有人关心、人人虚情假意的日子——”

“泽洋，他说不知怎的，在宴会上，会对我一见如故，从此就认定我是他一生的伴侣——他长得那么清俊，是多少世家女子的白月光——我是不是特别幸运的姑娘？”

公主还在继续说着话，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没有注意到兔子的眼珠已经变成了幽暗的绿色。白芷若明白这兔子就是青珊幻化的，忍不住替朝阳公主捏了一把汗。

画面一转，“啪——”朝阳公主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头上的金冠被打落，青丝散落一地。

“你以为你所拥有的东西是谁给的，是朕——”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龙颜大怒。

“一国公主，不为国家社稷着想，成天谈些小情小爱，你还配做公主吗？你要明白公主的责任和使命——”

“父皇，女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但是这一次，请您成全儿臣吧，没有泽洋，女儿宁愿去死——”朝阳公主苦苦哀求，额头嗑得头破血流。

“不必再说，此事已定，这是关乎到两国和平安定的大事，由不得你愿不愿意——来人，带公主下去做好准备，三日以后和亲——”皇帝一甩袖子，置之不理。

“父皇，您知道女儿喜欢的是谁，也曾立下誓言非他不嫁。现在姐妹们谁都不愿去和亲，您就把女儿像累赘一样扔出来，背弃誓言，面对风口浪尖。有时候，儿臣也会想，为什么父皇从来不在意我，却对其他子女宠爱有加，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您不爱我的母亲吗？那为什么会生下我？”

“闭嘴，不准在朕面前提你生母——再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朕直接下令诛灭泽洋九族——让你永远后悔——”皇帝气到极点，将手中的砚台重重砸到朝阳公主脸上。

“皇上——公主只是晕倒了，您这是何苦来呢，花蕊夫人虽然生前犯下过错，公主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太监急忙上前扶起摔倒昏迷的朝阳公主，脸上划开一道深见血肉的口子。

“没死就好，拉下去治疗——朕近日梦到早晨出宫，一条金龙在太阳下被一箭射死，一白眉长须道人嘱咐朕，儿女有违天理，必将降下灾祸——你仔细琢磨一下，朝阳，不就是朕给她赐的号吗？”皇帝松了一口气，又严肃地说道。

“我朝自开国君主光武大帝建国以来，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呈现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历经三代，到朕手里，励精图治，老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自朝阳出生前，就天降异象，毒蛇猛兽出山，残害百姓。危机四伏，民间谣言四起，说有灾星降世，上奏打掉孩子。可花蕊身为母亲，不听朕言，执意生出朝阳，以至于造成今天的祸端。边疆这些年也一直动荡不安，令人忧心。能保她性命已是极限，朕不敢拿天下来作赌注，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呸——汉人的皇帝老儿，竟然送一个丑八怪给单于和亲，摆明了是看不起我们嘛——”

“可不是，听说，单于昨天成亲本来很高兴，看到公主的尊荣，脸都垮了，半夜走后，再也没有进帐篷。汉人总说我们是蛮夷，野性难驯、未开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她一天都没吃饭、说过话了吧？”一个侍从朝里努嘴。

“谁管她呀，还不知是不是皇帝亲生的女儿，半路换人了——我们派去的使者大人亲口说的，和亲的公主美若天仙，他们亲眼见过之后才决定人选——”另一个侍从怀疑道。

“不过，虽然丑，汉人的女子与草原粗犷的女子就是不同，你看腰肢纤细，肌肤白得跟羊奶一样。单于不想要，可惜了，真想看看是什么滋味——”

“想得美呀——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能轮得上我们，割你的马草去——哎，这次看来会开战了——”

“但愿单于下定决心，带我们占下几座城池，现在天气转冷，就快要进入冬季，水草干枯稀少，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我都两个月没享受了——走吧——”

朝阳公主听到外面的谈话，又惊又惧，明白这场和亲只不过是借口，单于野心很大，战争始终避免不了。

“兔儿，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把这里的消息带给泽洋，让城中的百姓早做准备，通知他们赶快逃离——单于一定会拿我当人质，要挟汉军投降的。现在我插翅难飞，该怎么办呢——”朝阳公主又急又怕，伏在床头痛哭起来。

“公主别怕，有我在，你跟我一起走吧——”青珊化成一条小蛇，口吐人言。

“你是妖怪——”朝阳公主吓得后脑嗑在桌角上，捂着头痛呼。

“来不及解释，本来我法力低微，不该掺和人类的事，可你是他在乎的人，你有危险，我不能不管——”

“不行，我一走，单于必然察觉，两军交战在所难免，而且我们十分被动。麻烦你将这个带回去，请父皇尽快发兵增援——”朝阳公主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放到小蛇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