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迎来了一纸婚书,却不是和他。
狄姜禅将床板移开,俯身抱出一个精致的箱子,整个箱子都纹满了奇形怪状的花,箱子里是一塔塔的书信。
她轻轻抚摸着箱子上的花纹,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晕染了多少年的爱恋与思念。
“娘子,你是什么妖怪啊,你修炼了多久化成人形的。”
“娘子,我今天和豆子打了一架,他总笑话我矮,可我在同龄人里已经很高了,我到他那么大的时候一定会比他高的!”
“娘子,我因为打架被父亲罚了,蹲了一晚上的马步,但是我偷偷偷懒啦~”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颜颜,听起来像女孩子一样,你可以叫我…大将?二虎?”
“你骗我!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你不让我看见你就是害怕暴露对吧?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你是闻安,以后要嫁给我的那个闻安!”
“你回家了以后我在学堂好无聊啊,真想快点长大娶你回家,到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好不好?”
好。
狄姜禅捏着信纸,颤抖着,明明是盛夏,她却冷的好似沁入寒潭,被掐住喉咙一般,喘不上气来。
你说过要快快长大来娶我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却食言了,我们说好的…你来娶我啊!
狄姜禅踏入箱子,将床板合上,将自己埋入信中,一片黑暗中,她蜷缩在狭小的箱子里,闻着淡淡的墨香与尘土味,突然感受到很久没有拥有过的安心。
将军府前厅。
“去,把我那坛太禧白拿过来”狄元洲吩咐道。
“大将军您不必如此客气,”樘兴生摆摆手。“我就是想来问问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毕竟将军这一时半会的回不来,该准备的我先去给她备上。”
狄元洲很是郑重的道谢:“这回真的是多亏公公了,公公之后要有事需要帮忙,尽管说,老夫一定全力以赴。”
樘兴生顿了顿道:“将军太客气,我这也是受人所托,不敢居功,将军不介意的话,叫我兴生就好。”
“唉,好,好。要不你直接去找她吧,春花,你带他去。”狄元洲朝春花招了招手。
狄元洲看着樘兴生的背影眼神复杂。
他是个中立派,六皇子本可以顺势娶了闻安(狄姜禅乳名)将将军府归于他的麾下,可他还是顾了与闻安多年的情分没有拉她下水,派了这人帮她,他可以看出这人是步重旗,让他不知该怎样还了这份情。”
那头春花带樘兴生向后院走着,越走,心头的疑惑越盛。
她在后面跟着这人为他指路,可每到岔路,她还没说,他就很自然的走了过去,就好像走过无数次。
樘兴生走到狄姜禅的门前,看到门框上被刻意凿出的一道缝隙,感到一阵恍惚。
他们本同在一个学府,男孩子每月有武艺课,武艺课时他们都是赤膊上阵,那时她就会被她母亲带去学府后院吃点心。
可是有一次她为了偷看他的身子,想到这,樘兴生突然红了脸。
她为了偷看他悄悄溜了出来,天知道他当时发现了她,在她灼热的目光中羞得不行,又有点小兴奋,努力的展现着自己,之后听同窗提起,吐槽他当天就像抽了风一样,整个人骚包的要命。
可是在那之后她就在也没有来过学府了,他那时还以为她觉得他身材不好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自卑了好一阵,为了八块腹肌每天起早贪黑的练。
直到她又悄悄来他府上从他门缝里塞了信他才知道,她是被她母亲禁足了。
她说自己做坏事的时候被母亲抓了个正着,母亲特别生气,禁了她的足,而且以后可能在也不能去学府了,话语间透着委屈,但又不敢告诉他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捏着那张信,笑的像个傻子。
她不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屋内,简洁的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春花左右环顾,“将军?您在吗?…”
樘兴生有礼的立在门边,等待着。
春花前前后后都看了遍,小声嘀咕道:“不对啊,今日没见将军出去啊。”
樘兴生掐了掐手心道,“我在此等一会儿吧。”
春花还有事要做,当即也就应了他,回了前院。
他端端正正坐在桌旁,两手交握着,一动也不动。
如果她没有出去,是不是因为不想见他才躲起来,樘兴生咬住舌尖上的肉,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不要多想!
日头越来越低,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腿已经坐的发麻,可他就是不愿意走。
樘兴生将目光垂下,这些年为了活命,他行事小心,也惯会看人脸色,主人家这么久不来,是摆明了不待见他,他其实早就该走了,赖在这不走反而招人厌,可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等到她,想知道她是有事耽搁才没有及时过来,但他心里也明白,有什么事能办这么久呢。
平时他也不是个良善之人,被人为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他都不甚在意,大不了报复回去,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她这样待他,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可是她…
一滴泪突然从眼中掉出,他赶忙擦掉,环顾四周,若有人看到了,他一定将那人杀了灭口!
可是眼泪越擦越多,他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失态,还好她不在,想到这不知为何眼睛的酸意越来越浓。
狄姜禅一如既往的被噩梦惊醒,感觉到客房有人,可是她在狭窄的箱子待久了,血液不循环,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慢慢活动了下手脚,过了一阵感觉好些了,便悄声打开床板出去,她拿起枕头下的刀,靠着墙向外走,她猛的出去刚想把刀架到那人脖子上就看到一张熟悉的泪眼婆娑的脸。
狄姜禅一愣,张口就道:“怎的哭的这样惨。”说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说的什么话呀!
她赶忙拿出帕子递给他。
樘兴生在狄姜禅出来的一瞬间本来快止住的眼泪一下又控制不住的向外流,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看她的眼神肯定委屈的不行。
可随即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形象,顿时血气上涌,脸红到脖根,连忙接过帕子,在脸上擦起来。
狄姜禅整个人都是蒙的,也不好问发生了什么,匆匆去取了热水,为他沏了杯热茶,“你…没事吧。”
樘兴生脸红的不行,感觉自己从上到下都散发着热气,连忙摇摇头,不知从何解释,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她冷落他才哭的吧,太丢人了!
狄姜禅看着他,忽然有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她甩甩脑袋,最近真是魔怔了。
樘兴生实在是觉得自己此时无脸见人,长大了第一次单独会面竟然是这种形象!他匆匆说了句改日拜访就要走,结果坐了太久腿麻,一站起来就直直向前栽去。
狄姜禅吓的一把把他提溜起来放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