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兴生感受着身边的温度,僵硬的像一块木头,一动也不动。
轿子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一股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那药里大概是加了助眠的成分,不一会,他就困的神志不清起来,视线逐渐涣散。
狄姜禅一路都在想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晃神之间忽然感觉到身旁的重量,他终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整个人倚在她的身上。
狄姜禅侧头看向他,从秀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看到微突的唇珠,眼神不觉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是你吗?颜…”
路不长,转眼就到了府上,樘兴生这觉睡得无比安稳,舒服的让他不想醒来。
抬轿的人到了府上将轿子放下来,随着轿子着地的震响,樘兴生猛然惊醒,发觉自己靠在她身上睡了一路,一下直起身来。
狄姜禅状似无意的下车,伸出手。
樘兴生内心疯狂的叫嚣着不可以接受她的帮助,手却不自觉的伸了出去。
双手交握的一瞬间,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的变了,气氛微妙起来。
他下车后狄姜禅将手放开,二位侍从将椅子放下,待他坐上去便抬着他走向内室,这路上,她自始至终都与他在一起。
到了内室,狄姜禅让二人出去,又看向他,她不识得他的样貌,可她认得他的字。
她们多年的爱恋都藏于字里行间,他的字已经刻在了她脑子里,只是他今日身体不适,且这药效让他乏的不行,就等到明天在见吧。
她记得小时候偷偷去瞧他练武时有瞧见他腹部有一道红色的疤痕,听他说是小时候在炉子旁玩耍时不小心摔倒烫的,等会儿趁他睡着了悄悄瞧一瞧。
她走上前去捞起他放到床上,樘兴生一阵羞耻,随意将外衣脱了就抱着被子滚到了里面,眼一闭,就好像睡着了。
狄姜禅想着他睡着还要一会,就拿了本书在旁边看了起来。
这药效奇猛,且有她在身边,他心定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香甜。
过了好一阵,她觉得时间差不多,走到床边,轻声叫道:“樘兴生?”
他一向浅眠,且已经睡了好一阵又是白天,她一叫他,他便醒了,但他不想动,就假装自己还睡着。
狄姜禅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没有反应,悄悄将手伸向他的衣服,摸上他的扣子。
樘兴生感觉到自己的扣子被解开,浑身一僵,一颗,两颗…越来越往下。
一股凉意袭来,樘兴生呼吸一窒,猛然反应过来,一翻身就趴到了床上,将脸埋入被子中,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腔。
狄姜禅一阵惋惜,差一点就能看到了,睡着觉怎么还翻身啊,罢了罢了,明天先瞧瞧他的字好了。
樘兴生脸憋的通红,生怕被她看出来自己醒着,脑中不停的回想着她手指游离在他肌肤上的触觉。
她在床边走了走,又看了看天色,准备出去看看膳食做好了没有,该让他们熬点药膳的,好吃也养人。
出门前,她又向里望了一眼,一定要是你啊…
樘兴生听到她出门的声音刚想起身,突然想到她诡异的听力,就又在床上多趴了一会儿。
过去了一阵后他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他走浑浑噩噩走到水池旁洗了把脸,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阴暗孱弱的人影,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
他知道她爱他,可他也知道她爱的是以前的他,以他如今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曾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樘将颜呢。
他不想因如今的身份让她连同曾经对他的爱也一并消散。
狄姜禅熟门熟路的走到府中的膳房,若是他的话,这府中的构造也就说的过去了。
当时她听到他的死讯时,真的以为此生都无法在相见了,在刀山血海中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轰然崩塌,以至于…
想到这,她的眼中浮现出丝丝恨意,那个人,迟早有一天,她要抽其血,割其肉,以报当年之仇!
见到人,她掩住眼中的神色,问到:“今晚你们给他做了些什么?”
膳房的人见着她战战兢兢道:“我们给大人熬了药,这会儿还不能吃东西。”
狄姜禅对这些病理药理的不太清楚,只得吩咐道:“都仔细些,要让我担上了克夫的名头,有你们好看。”
“是,是。”一群人点头哈腰的送她走。
她还未走远,一个肥头大耳的厨娘就冲着她吐了口唾沫,下一秒一个锋利的刀片就从她嘴边划过,插到后面的墙上。
那厨娘感受到唇边的血,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一膳房的人一哄而散,专心的熬起药来。
狄姜禅叹了口气,真是哪哪都要人命,战场是明着要命,这里是暗里要命,回来后才觉着战场比这待着舒服,至少适合她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那里两方作战立场明确,敌就是敌,友就是友,没有这里的弯弯绕绕,背后捅着刀子面上却不显,她真是怕自己没那个道行,在这边又圈手圈脚,反而拖了人后腿。
樘兴生那她也是一时激动,不说樘兴生究竟是不是他。
即使是,他一直不认她也可能是不在想和她扯上关系,毕竟她与那些人同吃同睡的,已经算不得什么贞洁烈女了。
人总会变的,小时候和长大想要的东西大多天差地别,她如今所思所想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何况是在这龙虎之地的他呢。
暂且试探一下,若真的是他,又不想与她扯上关系,她也不去为难他。
她可是承诺过,保护他一辈子的,即使他不再爱她,即使当年只是他们之间的戏言。
耳边传来一阵风穿过树叶的声音,仔细听听又有些不一样,她快步走回屋子,樘兴生抬头冲她笑,她却直直略了过去,换上夜行衣,急急和他说了一声便从房顶一跃而出。
樘兴生坐在桌前有些怔愣,这样被她忽略,好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还是不习惯啊。
随即笑起来,他如今就像是后宫那毁了容,失了颜色的妃子,想要分圣上的眼,又怕被厌弃不敢抬头。
狄姜禅一路左闪右躲的到最近的那家花嫁,她入了密室,“可是有消息了?”
那失明的男人道:“是的将军,五区的人说在城外的破庙里看到了她,她好像有人保护,我们的人去了好几次,那庙外一直有个男人在暗中守着,但是那个女人不知道。”
狄姜禅皱了皱眉,他们可有被那个男人发现?”
“没有,”他答道,“那人功夫一般,我们的人只是潜进去看了眼,没让他发现。”
“让人继续盯着,不要惊动那个男人,有什么动向随时联系我,若那人带她脱离了危险,我们就不去趟这片水了。”
她这群人绝不能暴露,不然将军府就真的葬送于她手了,希望那个男人真是去守护她的吧,如果不是…那就只能先做掉他了。狄姜禅眼中浮现出一抹狠色。